既然工商业萧条，大量百姓失业，那就瞎折腾找点事做。</br> 清剿地下世界，似乎只跟治安有关，其实还可以搞成民生工程。</br> 东京的下水道系统再厉害，也经不住人为破坏。比如居民随意改建住宅，侵占河道，破坏暗渠。又或者贪图便宜，把大量垃圾往下面扔。</br> 因此，开封经常内涝，那是下水道被堵住了！</br> 还有官府管理不畅，许多下水道的出入口都臭气熏天。再加上垃圾、泥沙淤积，不少路段洼成臭水塘子，严重影响市容和卫生状况。</br> 在朱铭的建议下，朱国祥亲自签发公文，勒令开封、祥符二县，协助工部征调一万民夫，跟在一万士兵屁股后面清淤，把整个东京的下水道都给疏通。</br> 这些民夫没有工钱，而且需要自带工具，朝廷只管每天两顿饭。</br> 并不强征，自发报名。</br> 没有稳定工作的东京市民，为了每天那两顿饭，一窝蜂的跑去报名参加。人数绰绰有余，最后还得筛选，体格太弱的给剔除掉。</br> “开封沟渠分明暗两种，明渠有八字水口，暗渠皆与水口勾连……”</br> 工部侍郎何昌言指着沟渠图纸说：“开封城外的四条河流及三条护城河，皇城外四条大道两侧水渠，还有城内凝祥、琼林、金明、玉津四大池，这些都是沟渠的关键节点。将军可先关闭暗渠各处出口，第四批士卒从皇城外进入……”</br> 何昌言是江西人，因为弹劾蔡京，五次贬官又五次入朝，而且熟悉中央和地方的实际工作。</br> 朱国祥觉得此人不错，令其继续做工部侍郎。</br> 负责带兵清剿的却是关胜，根据何昌言的讲解，他盯着图纸看了又看。</br> 这些图纸有几十上百张，每一张都线条纵横，把关胜给看得一阵眼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br> 何昌言说：“将军不须费心，我把各处出入口标注出来，总体分成二三十份。每一份交给一支军队，再给那些军队下达命令，让带兵的军将各自熟悉图纸。开封、祥符两县，都有吏员负责清淤，让吏员召集熟悉暗渠的役夫，以这些役夫为军中向导即可。”</br> “那便好。”关胜松了口气，终于不必费脑子了。</br> 他自己就是东京人，但对地下世界还真不熟，只知道那里藏污纳垢住着许多歹人。</br> 临时征集的民夫，已经在疏通明渠了。</br> 数日之后，一万大军才开始进入暗渠。</br> “火把打好，莫要弄熄了，百人一队寻口子进去……”</br> 杜平以前是贩卖私盐的小头目，在巴州跟着老大投军，如今已在李宝麾下统兵五百。</br> 李宝带着些心腹，跑去淮南训练水师，大半夔州兵却留在开封。</br> 杜平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一个挖出来的深池。</br> 几条明渠汇入池中，池壁半空又是暗渠入口。入口处足有一人多高，蹦蹦跳跳都能进去，根本不需要猫着腰行走。</br> 此时属于冬季枯水期，池底已经结冰了，暗渠入口并无积水。</br> “东京就是不一般，连沟渠都修得这般阔气。”副手索安民啧啧称奇。</br> 杜平说道：“里头有窄的，只能爬着进。”</br> 索安民笑道：“却还没打过这种仗。”</br> 两人各自选一个入口进去，若是遇到岔口，有熟悉暗渠的役夫为他们指路。</br> 杜平前进几十米，通道越来越狭窄。</br> 刚开始站直了走，渐渐猫着腰走，最后只能爬着走。士兵的大盾和长兵器都没带，只带小盾和短兵器，否则根本施展不开。</br> 复行半里地，又豁然开朗起来。</br> 前方被挖出开阔带，还用砖石砌了柱子做支撑，这里是清淤役夫工作时的休息场所，清理的淤泥也堆放在此转运出去。</br> 这种开阔处被称为“区”，每区可容纳数十人到一两百人不等。</br> “好臭！”</br> “有人！”</br> 开阔带不但有人，还有简易床铺，甚至有锅碗瓢盆。</br> 向导对杜平说：“军爷，这些都是苦命人。在地上没有房子住，熬不过寒冬腊月，就搬到暗渠里面过日子。”</br> 杜平好奇道：“他们吃什么？”</br> 向导回答：“有的会出来打零工，有的是出来讨饭糊口。暗渠里的淤泥，也算有点肥力，他们会掏了运出去，卖给收淤肥的换几個小钱。要不是有他们，地下暗渠早堵了，官府好几年才派人清一次淤。”</br> 朱铭原本的打算，是不准百姓在下水道生活，想把无忧洞里的人全赶出去。</br> 但高俅、赵鼎等人，都委婉说明情况，这玩意儿根本没法禁绝。m.biqubao.com</br> 总有过不下去日子的，会躲到下水道生活。</br> 而这些人，是天然的免费清淤劳力。他们想要出来，就不能让通道堵上，更何况淤泥还能卖钱。</br> 官府疏通下水道的时候，工作量就能够因此大减。</br> 否则的话，四通八达的暗渠，每年的维护费就该多少？</br> 杜平喝令道：“全部带出去，移交给两县官吏！”</br>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现在执行任务，必须要把人通通清理，让那些为非作歹之辈难以隐匿。</br> 而且，城郊有大量空置民房，房主或死或逃无人认领。</br> 下水道里的贫民若是愿意，可以就此搬去城郊居住，官府给他们落户登记还赠送房屋。</br> 一个又一个苦命人，茫然无措的看着士兵。</br> 他们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离开，眼睛盯着自己的物品，破碗、泼盆、破被子就是全部家当。</br> 而且也无力反抗，全都饿得够呛。</br> 如今还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靠人肉支撑到现在！</br> ……</br> 下水道的更深处。</br> 有二三十人聚在一起，全是东京城的地下头目。</br> 物理意义上的“地下”！</br> 一万士兵从各处搜来，全部出入口也提前堵上了，他们这些家伙根本没法逃。</br> “俺的地盘没了，刚被官兵给抄掉。”</br> “齐大倒是跑得快，前两天就逃去城里。”</br> “人家在城里有宅子，可不是俺们这些苦哈哈能比的。”</br> “俺就说别搞得太大，定是张二抢了当官的，引得官府派恁多兵来剿。”</br> “关俺屁事！这阵子谁没抢贵人跟富户？”</br> “……”</br> 正常情况下，地底世界的帮会，不敢跑去地面闹出大动静。</br> 一百多年前，逃犯张兴屡次犯案，还在下水道里建立帮会。当时把官府给惹急了，封闭所有渠道出口，里面的人饿得不行，很快就主动提供张兴的行踪，官府派兵去一抓一个准儿。</br> 现在属于特殊时期，先是围城几个月，接着又按户口本限购粮食。</br> 地下世界的人们，吃人肉已经吃得想吐，想买粮食又买不到，就连黑市粮都很难买到。</br> 朱铭还不断安置贫民出城给地耕种，又打击规范人口雇佣市场，并宣布人口买卖属于非法。</br> 这些措施，都影响到地下世界的生存。</br> 于是乎，他们频繁出去作案，开封城里的治安迅速恶化，甚至恶化到了惊动朱铭的地步。</br> “唉，还是前几年风光啊。”地下头目们开始怀念宋徽宗。</br> 宋徽宗当皇帝的时候多好，在城内大量强拆民房，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许多百姓被迫来到下水道生活。</br> 人口就是资源，无忧洞里迅速“兴旺”。</br> 各大帮会趁机扩大规模，跟外面的生意也越做越红火，哪想到圣天子赵佶突然就跑了？</br> “孔大哥，你拿出个章程吧。”</br> “对，孔大哥快给个话。”</br> “……”</br> 孔大有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脸颊上还有道疤，此刻没好气道：“俺能有什么章程？进来的兵数也数不清，各处路口又被堵死，只能在这里等着被抓。”</br> “不如跟官兵拼了！”</br> “怎拼？”</br> “选两三条道，所有兄弟都抄起家伙，一股脑儿往外面杀出去。官兵再多，也得分散在四处，俺们就能人多打人少。东京城恁大，只要冲出去，逃进街巷有的是机会跑。”</br> “对，就这样办，杀他娘的！”</br> “先选一些喽啰，让他们去别的道冲，把官兵给引走一些。”</br> “让女人跟孩子，都脱光了衣服，去抱着那些官兵的腿哭闹，或许能够再拖一拖时间。”</br> “……”</br> 这些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想出许多歪点子。</br> 杜平那边扫荡了几个“区”，却有新的发现，他举着火把不可置信道：“这是……赌场？”</br> 地面被凿出许多花纹和线格，还散乱着一些赌具，但人已经全部逃光了。</br> 下水道里，不但有赌场，而且还有妓院和酒馆。</br> 否则哪称得上无忧洞、鬼樊楼？</br> 住在里面的人，甚至可以就近在地下找正经工作，比如洗衣服做饭什么的！</br> “钱！”</br> 杜平举着火把过去，只见地上散落着许多铜钱，甚至还看到一个银铤子。</br> 估计是逃跑得太匆忙，赌场装钱的箱子被打翻了。</br> 能聚敛这许多财货，肯定有人不愿住在地下，而是搬到地面去洗白身份。</br> 真正的大佬，估计就躲在开封城的某些宅子里！</br> “救命啊！”</br> 一群不穿衣服的女人，从前方狭窄通道陆续爬出。</br> 士卒们小心翼翼上前查看，那些女人跪着向前，抱住士兵的双腿哭得更厉害。</br> 当兵的早已拔刀出鞘，却又不忍心砍下去。</br> 杜平嘿嘿一笑：“老子以前就是贩私盐的，给爷爷玩这套？儿郎们，前面就快到地方了，都打起一百个精神来。把这些女人全捆了，谁敢反抗，格杀勿论！”</br> （今天终于出院，天天输液，手背都肿了。医生说不能根治，还要继续吃药。有一种药，出院前三天每次吃六片。吃了之后，坐下来就犯困，足足睡了一下午，晚上码字也没啥精神，一直磨蹭到半夜才写完一章。）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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