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你后娘把你卖咯——”</br>  一个腰圆膀粗,一脸褶子的老婆子在三丈远的地方拦住了背着背篓的黄瘦少女,挤眉弄眼的说着,故意拖长的调调彰显着幸灾乐祸。</br>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八个拦住她的人了。</br>  少女几乎被那半人高的背篓压弯了腰,背篓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猪草。</br>  她仰起小脸,为了满足对方的八卦欲,就顺着说道,“啊?卖了多少钱啊?”</br>  “谁不知道你出生克死亲娘,三岁克死爷爷奶奶,七岁克死亲爹的名声啊,你呀不值钱,也就一百斤粮食。”</br>  黄婆子剔了剔牙,继续说三道四,“听说买你当媳妇那人是个被人退过亲的残废,天可怜见的,果然是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不是亲生的她就不头疼。这倒霉蛋配残废,这日子可咋过啊?”</br>  柳小文默不作声,听到粮食蜡黄的小脸里涌出希冀之色。</br>  “一百斤啊!是粗粮还是细粮?”</br>  “是白花花的大米。”</br>  黄婆子也有些懵了。</br>  这丫头咋不气呢,嫁给残废她一辈子可就毁了。</br>  再想说什么的时候,柳小文已经走老远了,黄婆子气得拍了拍腿,这丫头不回去和后娘闹一通的话,可太没劲儿了!</br>  柳小文这边刚卸下背篓,就被后娘沈春枝拉进了屋里。</br>  “换上这身衣裳,今儿就嫁人。”</br>  沈春枝一张长脸垮着,小眼睛厚嘴唇模样不算周正。</br>  她给柳老黑当了七年续弦,生了个亲生儿子大头才六岁,柳老黑就摔下山死了,她一个寡妇养两个孩子也不容易,今日就狠狠心把十三岁的大闺女给嫁了。</br>  柳小文没有任何埋怨,将那件肩头还打着破补丁的红衣上穿上身,这是以前后娘嫁给她爹的时候穿来的。</br>  记得那天爹那张黑黑的脸上充满了笑容。</br>  还是新娘子的后娘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伸手抓了一个红彤彤的喜蛋问她吃不吃。</br>  如今……</br>  回忆着以往的事儿,柳小文淌出一行热泪。</br>  她急忙用手背擦去,但还是叫沈春枝瞧见了,她当即就眉头竖了起来,叉着腰大骂,“给老娘撒什么猫尿呢,是送你嫁人,又不是把你卖去当丫鬟,又不是给你卖进窑子里,就你这名声,我找了五个媒人才给你找的这户好人家……”</br>  唉,自从爹死了后娘就变成了这一点就着的爆竹脾气。</br>  柳小文垂着脑袋不吭声。</br>  等沈春枝骂够了,才轻声开口,“娘,我愿意!去年收成不好,现在有了一百斤粮食,你和弟弟也能吃上饭了。”</br>  去年大旱,就靠着挑河里的水灌田,他们家就俩女人,拼死拼活的干才保住了十分之一的收成,也就五十斤粮食。</br>  若不是粮食配着猪草吃,一家三口早就饿死了。</br>  沈春枝听着柳小文的话,喉头哽咽,这孩子打小就听话。</br>  她憋着眼泪不让眼泪掉出眼眶,转身回房就拿了一个破布包,拿到了柳小文跟前,一层层的包了十来层,露出了里面一块玉佩。</br>  “哝,这是你亲娘留给你的,我可不昧死人的东西,我嫌晦气。”沈春枝磨着嘴皮子,说出口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br>  玉佩被套在柳小文脖子上,她摩挲着那莹莹白玉,将白玉藏进了衣领子里。</br>  亲娘,这两个词格外的陌生。</br>  “咚、咚、咚!”</br>  门外锣响三声,是接亲的来了。</br>  沈春枝找来了块红布就往柳小文头上盖,将她往门外推出,“走吧走吧,嫁人了以后就别回来了,以后你就是老李家的人了,要为他们家当牛做马,伺候公婆,要乖巧些。”</br>  柳小文听着后娘的嗓子哑了,鼻子还有些塞住了呢。</br>  可惜盖头已经挡住了视线,她被人拉着就上了车。</br>  驴车晃晃悠悠的,驴子眼前还挂了根木棍栓了个胡萝卜,为了吃到那胡萝卜,驴子咋走都不会累一般。</br>  “姐姐,姐姐……”</br>  后头传来弟弟大头的叫喊声,还有那双脚在泥地上跑得飞快的声音。</br>  “大头。”柳小文要回头就被媒婆给摁住了。</br>  “新娘子,望娘穷,你这一回头让娘家穷困潦倒了,看你后娘不扒了你的皮。”这也是当地的一个习俗。</br>  媒婆说着柳小文就一个哆嗦,不敢再回头了。</br>  不让回头总让说话吧,柳小文当即就喊道,“大头乖乖的回家,跑破了鞋小心娘打你,今儿姐姐出嫁肯定有白饭吃,你不是最喜欢吃白饭了嘛?</br>  “我不要吃白饭,我愿意吃猪草,我要姐姐,呜呜呜……”</br>  大头哭得撕心裂肺。</br>  媒婆催促着赶驴车的把式快一些,“咱们走快些,那臭小子追不上就不追了。”</br>  柳小文知道媒婆担心她不肯嫁了,可是都收了人家一百斤粮食了,她怎么能不嫁,不嫁的话后娘和弟弟靠啥熬下去。</br>  驴车继续走着,远远的把大头甩下了。</br>  又走了半个时辰,走得媒婆都打起了盹儿。</br>  只见柳小文胸口的玉佩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将柳小文笼罩其中,将她身上的晦气祛除掉了,这光就那么一瞬的功夫,快的叫人根本没注意到。</br>  从大树村到雨伞村,隔了十里地,驴车走了两个时辰。</br>  “新娘子,到了。”</br>  柳小文不知不觉睡着了,媒婆将她摇醒,她正瞌睡着就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br>  “新娘子不知道长得好看不?”biqubao.com</br>  “好不好看耽误你吃席嘛,瞧你吃了恁多肉。”</br>  “新娘子得又好看又勤快才行,要不然咋配得上咱们修延。”</br>  听着架势,像是院里摆了几桌席。</br>  柳小文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自从爹死了村里人摆席也不叫他们娘仨,现在这年头,大家都吃不饱,能摆席的都是大户。</br>  “快快快拜堂,然后给修延送进新房去。”一边一个苍老又和蔼的声音道。</br>  柳小文就跟个木偶一般被扯着拜了堂,她通过盖头的缝隙瞧着是跟大公鸡拜了堂,不知道她这残废相公病的多严重,连拜堂都不能。</br>  柳小文又紧张了起来,村里人都说她是天克之人。</br>  要是把人克死了怎么办?</br>  下一瞬,她就被推进了新房。</br>  柳小文两只手绞在一起,紧张的都要滴下汗来。</br>  当盖头被掀开,她就定定的看傻了。</br>  她在大树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男子,模样端方,皮子白嫩,一道剑眉像是用乌木细致描绘的,他的睫毛也很长,从眼下扫过像是小扇子一般,他的手更是落在她眼前。</br>  手大但是修长白净,一点都不像干活儿的手。</br>  他咋能生的这般好看,而这般好看的人竟然是她相公?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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