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眉心轻拢，祁烬忙道，“母妃没事。”</br> 左倾颜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br> 祁烬娓娓道来，“我让人前去调查祁皓，发现他的武功却是习自宫中的一个嬷嬷，那老嬷嬷原是皇祖母身边的旧人。”</br> “先太后？”左倾颜瞳孔微缩。太后过世多年，难怪裴老嬷嬷看起来年岁颇高。</br> 她几乎是一点就通，“所以先太后过世之后，这个嬷嬷跟着齐王去了齐王府，她从小看着祁晧长大，对祁晧自然是万般疼爱。”</br> “正是。我深夜进宫就是想问母妃还记不记得殷氏未出阁之前的事。”祁烬摇头，“可惜了，母妃说殷家老太十分重礼数，对殷家女儿管束也极其严苛，绝不会允许她们在未出阁之前，传出半点有损殷家清名之事。”</br> “正因为殷家女儿名声极好，当年我父亲才不得不接下这个屎盆子。”</br> 左倾颜话中带了几分恼怒，垂眼沉吟，“既是先太后的人，那指使得动她的，便只有齐王了。”</br> 忽然，她猛地抬眸，眸底尽是不可置信，“难道左倾月根本就是殷氏和齐王的骨肉？”</br> 若非如此，裴老嬷嬷岂会心甘情愿到定国侯府护着她们娘俩，对左倾月也是尽心尽力未有怠慢。</br> 祁烬颔首，“极有可能，而且，我派去盯着殷氏的人说，她已经坐不住了。昨日夜里，让刘管事给齐王府送了信。”</br> “听说这些日子林家入狱闹得沸沸扬扬，朝中不少人替他们求情，都被皇上斥责了，是你故意传出来的风声吧。”</br> 谋逆之罪，哪有那么多人敢到御前开口求情。</br> 混迹朝堂的那帮人个个都是人精，不过利益驱使，趋利避害罢了，谁又会真心帮衬谁。</br> 祁烬看着眼前不施粉黛脱尘伶俐的少女，咬下一口香甜的桂花糕。</br> 眸光晦暗，似笑非笑道，“看来，你越来越了解我了。”</br> 左倾颜嗔了他一眼，发现桂花糕就快被他吃完了，赶紧抢下最后一块。</br> 祁烬目光直勾勾盯着她道，“这次我们用沈氏的密信和那些所谓家书，再加上祁皓的供词，才险胜一筹，若不是林锦被逼急了祭出那些弩卫，现在恐怕还弄不死林家。”</br> 见她拿筷的手微顿，祁烬继续道，“你早就知道林家有弩卫，是吗？”</br>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她明知摇光擅长易容，为何宁可私下找叶轻借人，也不问他借摇光，定然是知晓此去凶险，他绝不会同意。</br> 可是分明胜券在握三管齐下，危险从何而来。</br> 除非，她早就知道林家养了一支强悍的弩卫，知道林锦极可能会祭出弩卫灭口，所以她将开阳和凛羽两个高手藏在相府，更容忍殷氏将武功高强的裴老嬷嬷留在左倾月身边……</br> “为了以防万一，你才不得不冒险假扮成沈氏的婢女，亲自去林府，以便把控全局。”</br> 对上他深邃的视线，左倾颜眼睫轻颤，“生气啦？”</br> 他的心思当真敏锐而剔透，稍有一点苗头，就瞒不住他。</br> “我不该生气？”他掀眉反问。</br> 这么说就是没真的生气。</br> 左倾颜堆起讨好的笑容，斟了杯茶水，绕过案台，双手递到他跟前，“喝杯茶吧，桂花糕虽然好吃，可也得小心别噎着。”</br> 他接过茶盏，轻啜一口，一手指着身边的位置，“说吧，弩卫的事。”</br> 左倾颜默了默，坐到他身边，再一次提及与前世有关的梦境。</br> “在梦里，林家一路围追我们到北境的，就是那支神秘的弩卫。不过我并不清楚，他们配置的是开阳所说的军用火弩，更不确定林锦被逼急了会做到何种地步。”</br> “只知道，若能逼出他们，无疑又多了一个置林家于死地的筹码。”而这一次，她必要林锦父子万劫不复！</br> 谁料，林锦父子为了毁尸灭迹，连相府和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舍去，当真是比豺狼还要狠心！</br>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紧紧攥住她的葇荑，眸沉如水，“你可曾想过，若有万一，我该怎么办……”</br> 感受到掌心的轻颤，左倾颜盈盈一笑，语间带了几分讨好和软糯，“当然想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赶来救我，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br> 纤纤玉指抠了抠他掌心的茧子，眼睫轻眨，“你看，你这不是来了……”</br> 一语未尽，手腕忽然生疼，他用力拽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就将人拉进怀里。</br> 那讨好的话，也尽数被薄唇吞没。</br> 他不得不承认，他败给她了。面对她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神，明知她毫无悔改之心，却还是没有办法真对她生气。</br> 为了不气死自己，他决定好好地惩治她一番。</br> 这般想着，他脑海里道德礼教的枷锁忽然崩断。</br> 将人拦腰抱起，带着不可抵抗之势，大跨步走进了内屋的寝间。</br> 黄芪和山茶别院里的仆人都极有眼色，但凡祁烬在的时候，都主动避得远远的。</br> 惩罚一般的重吻忽然停下，她还没回过神，人就被放到榻上。</br> 对上眼前男人墨色翻涌，晦暗不明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怯然往榻里缩去。</br> 他的手倏地拽住她的脚踝，将她从里面扯出来，在她的惊呼声中俯身，沉沉地贴合着她的身躯。</br> “想我不生气可以，好好补偿我……”</br> 他低沉的声音荡在耳际，透出一丝危险的邪气。</br> 若有似无的呼吸绕在她耳垂和脖颈之间，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br> 她鸦羽似的长睫轻轻颤抖，一双白皙的手蒲柳似缠上他的脖子。</br> 紧接着，左倾颜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将颤抖的唇印在他紧抿微凉唇瓣上。</br> 上面，还有她最喜欢的桂花糕香味。</br> 轻啄一口，她怯怯抬眼，只见他的眸底满是期待和渴望，那眼神几乎要将她一口吞噬，生拆入腹。</br> “我……”</br> 还没开口，暴风雨般的吻已经又凶又狠地落下，肆虐着她苍白无措的唇舌。</br> 她全身颤抖，仿佛被电流击中，任由他汲取掠夺。</br> 记忆中的那一夜忽然浮现在脑海，高大而强势的男人与眼前祁烬的身影重叠，竟是十分相像。</br> 她诧然睁眼，心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极致暧昧之间那张脸，竟都变成了祁烬的面容。</br> 忽然，下腹一股热意倏地涌动。</br> 熟悉的感觉叫她瞳孔微缩，整个人慌了起来。</br> 身上的人一顿，唇上紧接着传来一阵刺疼。</br> “嘶……”</br> 她的神智倏然拉回，眸光似水，略带委屈忿然瞪他。</br> 他却拧眉抵着她的额际，低沉恼火的声音从喉间溢出。</br> “在想什么呢，嗯？”</br> 这时候她竟敢不专心？</br> 只见她双颊绯红得快滴出血来，一双眸子眨了眨，有些难以启齿地瞅着他。</br> 似想起什么，他敛去眼底不悦，一抹担心取而代之。</br> “可是不舒服了？”</br> 见她不语，祁烬赶紧撑起身子，抬手覆上她微热的额头，急声问，“今日是不是还没吃药？后背还疼吗？”</br> “我不……”她怯然拉起被子往里缩了缩。</br>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br> 祁烬面色忽然一僵。</br> 屋内最后那点旖旎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去。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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