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苑的葡萄架下，左郝岩荡秋千玩得正欢，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木剑。</br> 瞥见左倾颜的身影，欢快地跳了下来。</br> “姑姑！”</br> 六岁的左郝岩从小就特别喜欢跟她玩，一逮到机会，总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围着她说话。</br> “姑姑，你可算回来了！”他个头才到她腰上，可力气却不小。撞上来的时候，她差点没能接稳他。</br> “怎么又是这般莽撞，今日背书了吗？”左倾颜板起脸，肃然看他。</br> 左郝岩缩了缩肩膀，垂下眼睑道，“没背……不过，我学会了袁叔教我的剑法，袁叔才说今天让我提前休息。”</br> 说起练剑的时候，他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br> 前世，她一直觉得左郝岩还是个六岁的孩子，无需逼得太紧，祖父给他布置功课的时候，她还悄悄帮过他几回。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真是错得离谱。</br> 左郝岩四岁启蒙，五岁背诗写字，可以说是天资聪颖，祖父给他的功课其实都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内。而且，对于风雨飘摇，子嗣单薄的定国侯府嫡系来说，郝岩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br> 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郝岩亦是如此。</br> “你要提前学武强身不是不可以，但是，决不能因此荒废了学业。”左倾颜拿过他手里的小木剑。</br> “这把剑姑姑先替你保管，你先回去把今天的书背完了，再来问我要回去。”</br> 左郝岩眼见心爱的木剑被拿走，小嘴一扁，眼里顿时蓄满泪花。</br> “你若觉得委屈想哭了，那就先哭一哭也无妨，哭完心里舒服了再背就是。”她一本正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温和得不像话。</br> “姑姑……”左郝岩毕竟是小孩，见她没有真的生气，很快就止住了眼泪，有些迟疑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哀求。</br> “哭够了就回去吧，再不背书天要黑了。”</br> 见她不为所动，左郝岩这才行了礼，带着奶娘讪然回自己的院子。</br> 回到房中，左倾颜坐到妆案前，凝着铜镜里唇色格外娇艳的自己，随口问道，“黄芪，袁成宇最近还是老样子吗？”</br> 跟着她身后，黄芪阖上门道，“是，他对小公子很是用心，每天都尽心尽力教他习武练剑。”</br> “他们是在何处习武？”她刚刚似乎在郝岩身上，闻到了浓郁的海棠花香。</br> 上辈子她只知道那些通敌密信是在大哥的恒园找到的，却不知具体在何处。若在这时候搜恒园，定会引起袁成宇的警觉，说不定，还会换个地方藏信。</br> “小公子他们是在那两棵海棠树下练剑，哦对，就是当年老侯爷填了鱼池的地方。”黄芪想了想道。</br> 左倾颜闻言眸光一锐。</br> 袁成宇一直留在此处，难道有什么目的？</br> “小姐裙子怎么破了？”黄芪向来心思缜密，瞥见她隐藏在衣裙下摆不由一惊。</br> 听说刚刚是烬王殿下亲自把大小姐送回来，难道是在武义侯府出了事？</br> “没事，有人袭击武义侯，我刚好在场。”她简略说了几句，一言带过其中凶险。</br> 黄芪乍见左倾颜白皙的脖颈处几抹暧昧的红痕，再观她水光潋滟的眸子，泛着与平时不一样的柔光。</br> 她小心翼翼道，“小姐跟烬王殿下......和好了？”</br> 左倾颜闻言扭头，“黄芪，你怕不是只千年老妖精变的吧？”</br> 这都能看出来！</br> 她的样子有这么明显吗？</br> 黄芪捂嘴偷笑，“小姐星目含笑，眉梢带喜，奴婢又不是傻子。”</br>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左倾颜的脸瞬间涨成红柿子，拾起案上的香囊朝她丢去，笑骂，“你就是傻子，竟敢取笑我，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br> “小姐饶命，奴婢就是傻子，以后再也不敢说医馆开张那日，烬王殿下在书房照顾了您一晚上的事了。”m.biqubao.com</br> 这话显然是故意取笑她的，可左倾颜还是一愣，忍不住问道，“书房那夜他来过？”</br> 黄芪笑道，“小姐看书到半夜，累极睡着了，可您似乎累坏了，梦中一直哭，奴婢慌得很，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您。好在烬王殿下悄悄来了。”</br> 看她脸色泛红不知所措的模样，黄芪的嘴咧到耳朵根，还在火上浇油，“说起来也真是奇怪，烬王殿下一坐在您身边，您很快就不哭了。”</br> 左倾颜被她取笑的眼神看得心慌，双颊尽是绯红，连耳朵也像火烧一样。</br> 难怪她睡得那么熟，醒来的时候又闻到了浓郁的山茶花香，原来是他守了一夜。</br> 佯装恼怒瞪着黄芪，“我看你是不想在慕青苑待了吧，竟然现在才告诉我！”</br> 黄芪一听，赶忙收敛笑容，求饶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日后和烬王殿下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奴婢就是想瞒着也没机会了。”</br> “你还说！！”她扔了木梳站起来，作势要打她，就听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br> “小姐，烬王殿下求见。”</br> 寝室内骤然安静下来。</br> 左倾颜抿嘴指着黄芪，做了一个噤声封口的动作，杏眼里满是威胁。</br> 黄芪乖觉点头，憋着笑恢复了常态，垂头退出房间。</br> 祁烬走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她绯红的娇颜。</br> “脸怎么这么红？”他神色关切上前轻抚她的额际，确认温度正常，又抬眼检查了房内的窗户是否通风透气。</br> “别看了，我没事。”她呐呐说了一句，引着他到圆桌前用茶。</br> “祖父见你了吗？这么快放你过来。”想起以前每次祁烬奉贵妃之命送东西来，祖父总是拉着他聊天，东问问西问问，废话一大堆。</br> 想来，祖父应该也是满意祁烬的吧。上次她说让祁烬派人送左兆熙前往北境，祖父也没有反对。</br> “老侯爷病情稳定了很多，对我念经还是那么中气十足，威力不减当年。”祁烬捏了捏鼻心，自从他解释清楚赐婚一事，老侯爷对他的态度便又和从前一样了。</br> 至于将他拒之门外的茬，老人家提都不提。</br> “嗯，二哥上个月来信了，他说大哥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没有性命之危，我已经将大哥受伤的事告诉祖父。”</br> 为安全护送左兆熙前往北境，祁烬派了七星台令主之一的天衡。天衡她上辈子是见过的，此人年纪虽小，却极其聪颖，足智多谋。</br> 左兆熙听了天衡的建议，一到北境就隐姓埋名加入安凌军，连大哥大嫂也没让他们知道。</br> 这几个月连殷氏也异常乖觉，仿佛真是个一门心思张罗女儿出嫁的当家主母。</br> “老侯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会好好的。”他捏着她的手轻道，“不过我听说，现在执掌安凌军的是你大嫂杨伶。你可知道，回来报信的袁成宇，跟你大嫂关系如何？”</br> 他这么一问，左倾颜杏眼微眯，掠过一抹精光。</br> “据袁成宇所说，当时大哥重伤情势危急，大嫂以一己之力扛起安凌军大旗，极力隐瞒大哥重伤的消息，稳定军心，这才成功驱逐了西秦贼。”</br> “除此之外，大嫂还暗中命令袁成宇回京报信。”</br> 若袁成宇真有问题，那么幕后之人远在天陵，如何保证安凌军派回京报信的人，一定会是袁成宇？</br> 她的心顿时沉了又沉。</br> 大嫂在其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br> 思及此，她目光凛然看向祁烬，“安凌军目前是什么情况？”</br> 不用问她也知道，七星台暗桩众多，安凌军中定也有祁烬的人。</br> 祁烬声音有些沉重，“这两个月，七星台都没有收到安凌军中传来的消息。而且，这条暗线只在定国候重伤杨伶上位后动用过一次。”</br> 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br> 左倾颜瞳孔骤缩。</br> “意思是说，如今留在安凌军中的，就只有二哥，天衡，和与他们同去的几人？”</br> “没错。”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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