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幼月直直看着自己不说话,陆程不由有几分心虚。</br>  从前她是要进他们陆家的门,才一直讨好他们全家,现在他们两家退婚了,她要是不给自己钱怎么办?</br>  可想到赌坊里的人都知道两家闹崩了的事儿,突然开始急着催自己还债,陆程不来也不行了。</br>  反正他是不信,这个蠢女人心里就没有他哥了,她肯定是刚知道大哥有文哥儿这个儿子的事一时生气,才叫人给大哥泼粪,等这两天冷静下来,指不定怎么后悔想着跟他哥重归于好呢。</br>  现在自己过来,她还不是得想着法子更加讨好自己,好让自己在大哥那帮她说说好话?</br>  “嫂子,是我呀。”陆程嬉皮笑脸地跑了过来。</br>  锦儿一看见是他,就没好气骂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家小姐已经跟陆颂退亲了,你还想来打秋风不成!”</br>  从前锦儿就不喜欢这个总是流里流气的陆家二少爷,他无赖又好赌,每次来就是来问小姐要钱,要的可不比陆老夫人要的少,这便罢了,有时候还会故意调戏她们这些小姐身边的丫鬟...</br>  那时候她知道小姐喜欢陆颂,那陆程未来就是小姐的小叔子,所以她们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可不会忍着!</br>  陆程眉头一皱便回骂道:“爷跟你们家小姐说话,你一个贱丫头哪来的资格插嘴!”</br>  苏幼月脸色冷淡至极:“陆程,我的丫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br>  少年愣了下,没想到苏幼月对自己是这个态度,心中顿时有些不爽快,可为了要钱,他还是强扯出了笑脸:“嫂子莫怪,实在是你这丫鬟太无礼了,我明明是来给嫂子送好消息的。”</br>  他一口一个嫂子,满心以为能把苏幼月哄得和从前一样心花怒放,奈何对方始终冷淡着一张脸,这也让陆程生出几分不安来。</br>  难道这个蠢货当真因为芸娘和文哥儿厌恶大哥了?</br>  他刚张嘴又喊了一声嫂子,就倏忽感到旁边一道冷冽至极的视线扫到了他的身上。</br>  这视线冰凉而又潜伏着杀意,陆程想不注意到都难,他一侧目,才看到一身玄衣的谢渊,顿时被他吓得打了个寒颤。</br>  这男人简直像是在丛林深处盯上猎物时潜伏的猛兽,冷不丁叫人发现他的时候吓个半死。</br>  陆家只有陆颂因为跟苏幼月的婚约被人高看几分,能混进世家子的圈子里去,陆程既没有出息,又性子孟浪,自然没参与过多少贵族集会,更不认识谢渊。</br>  “嫂子,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侍卫,怪吓人的。”陆程抱怨了一句。</br>  苏幼月讽笑了下,直接打断他:“陆程,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谁是你嫂子?我跟你大哥已经取消婚约了,你再敢喊一句,我就让他撕烂你的嘴!”</br>  她看了一眼谢渊。</br>  陆程站在谢渊面前,简直像一条细狗对上猛兽,任谁都能看出来谢渊但凡动一下手,就能把他打得哭爹喊娘。</br>  所以苏幼月说要叫谢渊打他,陆程瞬间就吓得后退两步,然而谢渊眸中的冷意却忽然凝了凝,情绪似乎比方才缓和了几分。</br>  陆程一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苏幼月从前和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天差地别:“嫂...”</br>  见谢渊忽然又森寒地看向自己,似乎一副要动手的样子,陆程吓得咽了口口水,赶紧改口:“苏大小姐,你,我是来给你送好消息的,你怎么能叫人打我呀。”</br>  “有屁就放,别在这浪费我时间。”</br>  看着他这副嘴脸苏幼月就烦,上辈子她对这个小叔子可真当是不薄,她给他擦了多少次屁股,给他拿了多少钱,就连她被陆老夫人逼着上谢渊的床,也是为了从大牢里捞他。</br>  但凡他有一点点良心,就做不出跟着陆家人一起对自己下死手的事!</br>  陆程脸色铁黑,跟吃了屎一样难看,他来之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没有了婚约,苏幼月对自己就像自己欠了几万两银子似的。</br>  虽然他确实从她这拿过好几千两,可那不是她自愿给的么,怎么能算欠呢。</br>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忍了又忍,才耐着性子道:“苏大小姐,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这几天帮你劝我哥了,我跟他说你比芸娘好得多,劝他回心转意呀,我看他也有点后悔了,就想再多劝劝他...</br>  就是小弟我这几天欠了一笔银子,债主催得紧,实在是没时间去多劝他。”</br>  锦儿听到这,气得狠狠跺了下脚:“我呸!你们家那外室是什么东西,她也配跟我家小姐放在一起比!你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要钱!”</br>  在锦儿看来,就算那个什么芸娘是陆颂的表妹,但已经做了外室,就算是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拿这种人跟自家小姐比,简直是侮辱了自家小姐!</br>  陆程见她又来坏自己好事,恼得不行,可想到刚才苏幼月护着锦儿,只能先把气压下来,真是奇了怪了,巧儿那个丫头怎么不在,以前她在的时候可是总帮着自己说话。</br>  苏幼月看见陆程这副嘴脸,就觉得好笑得紧,当初她没嫁进陆家的时候,陆程还真是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来要钱,可她进了门之后,他再问她要钱可是理直气壮得很,好像只要她这个当嫂子的不给钱,就是小心眼似的。</br>  她是没料到,如今她都已经取消婚约了,陆程还好意思来要钱的,看来她上辈子也低估了这个无耻小人的脸皮。</br>  “你欠了钱,关我什么事?我是你们陆家什么人?凭什么管你?芸娘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跟她比?是不是路边的乞丐也要拉出来跟我比一比?”</br>  苏幼月轻倚在轮椅上,嘴角噙着冷笑。</br>  “离了你们陆家,我苏幼月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你们陆家离了我苏幼月,不过是个穷酸的破落户。陆程,你还不知道吧,没了我苏幼月和你哥的婚约,秦司丞根本就看不上你这个未来的女婿,三日之内恐怕就会上门退亲!”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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