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杀掉两个佛子之后，再过来的。”</br> 老僧浑浊的眼眸注视着酒色财，听着他淡淡的讲述，心中突然有些开心。</br>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心。</br> 或许，是在自己犹如神明一般，俯瞰整个天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和自己并肩一起。</br> 原来，也没有那么孤独。</br> 酒色财却轻轻摇了摇头：“不需要我动手，这些佛子就会自相残杀。”</br> “以浅田芽衣的性格，现在已经在去往「曦光城」的路上了，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第五夜。”</br> “是啊。”老僧颔首，“她想吸收所有佛子的力量，她不止想要反抗我，逃避被吃掉的命运，还想要成为下一个明王。”</br> 酒色财轻轻挑了挑眉：“原来你都知道这些，却还是放任她吃掉你的佛子，养虎为患？”</br> “算了，如今我已走到你面前，那些佛子已然不重要。毕竟杀他们总要费些力气，说不定杀人浪费的时间，你的计划都已经成功了。”</br> 他看着老僧，轻声道：“不聊聊么，你的「极乐净土」芯片。”</br> 老僧微微一笑：“换做任何一个人这样来问我，我都不屑回答，可惜，问这个问题的人是你。”</br> “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很想看一看的你的剑。”</br> “十年，我修养了十年，也给你了十年时间闭鞘养剑……你在冥魂永狱以枯枝为剑破了我的「不动明王阵」，那剑气斩了数十里，碎了我在第五夜身上留下的金身。”</br> “一枚小小的枯枝，尚有如此威力。”</br> “所以我很想知道，你闭鞘养了十年的剑，究竟是什么样子。”</br> 老僧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br> 酒色财轻轻叹了口气啊：“我还以为，可以聊得更久一些。”</br> “如果真的聊的太久，说上好几章也说不完，你又何苦让雅米大宝子背上水字数的嫌疑呢。”</br> “也是……那就来吧。”</br> 酒色财的话才落下，一张符纸忽然铿锵如龙鸣，化作一柄利剑，绕飞于身间三尺！</br> 酒色财将「符剑」插入地面，这存活千年的古寺，仿佛被刺入了深深的伤痕！</br> 他的右手猛然握住「符剑」的剑柄，气势微凛！</br> 明明是背景，明明是这十万大山已经寒冷无比，可一股更冰冷、更刺骨的寒意突然由地面吹向天空——</br> 暴雪骤临！</br> 狂舞的雪花，恣意的雪花将此间天地搅得苍白一片，暴雪漫天，酒色财手中那柄不起眼的「符剑」，自上而下轻轻一挑，仿佛细毫往洗砚池的浑水中浅描一笔！</br> 那是一道罡风。</br> 那是一道剑气。</br> 被罡风带起的大雪，缠着这道剑气急速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势头越来越猛，远远看去，渐成一场百年难遇的浩瀚雪暴！</br> 风眼中心，老僧依旧闭目，可他却知道，剑气已入云端，风暴的敞口随剑气消散渐渐收拢，最终闭合，而四周的风暴犹急转不休。</br> 风暴之外，酒色财的身影闪烁，手中的「符剑」已暗淡无比，悄然溃散。</br> 只是默念一声：“剑成。”</br> 的确，剑已成。</br> 接连天地的雪暴巍巍壮观，枯瘦的老僧堪比风暴中一枚小小的雪花般不起眼。</br> 千年的古寺已经被雪暴吞噬，撕裂。</br> 那些蕴藏了明王力量的青砖古瓦，渐渐化作齑粉，缓缓消散。</br> 只剩下老僧脚下的这片土地。</br> 老僧慢慢伸出干枯的、仿佛树根般的手，想要触碰这暴风眼中飘落的一片雪花。</br> 他也终于碰到了这瓣小小的雪花。</br> 可下一刻，老僧忽然感觉左手食指末端一阵冰凉麻木，然后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br> 于是老僧抽回手，低头看去——</br> 原来自己食指末端的肉竟被削去一层，伤口呈细密锯齿状，仿佛被千百把细如毛发的利刃割去。</br> 受伤的手指不断往下滴血，那血是金色的，很纯粹的金色，很粘稠的金色。</br> 金色血液坠落地面的声音，本是非常微弱。</br> 但在这个死寂之地，却如黄钟大吕般重击在老僧胸口。</br> 他知道是什么伤了自己。</br> 是那些随风扬起飞速掠动的暴雪，确切来说，是剑。</br> 每一枚小小的雪花，都是一柄无匹的飞剑。</br> 自己被困的周围，有亿万剑！</br> 老僧默默感受着这搅动天地的大手笔，叹道：“一剑起处，有亿万剑生……这就是御风二十四剑的「大寒」么。”</br> “你比我想象中的老。”</br> 风雪之外，传来了酒色财有些疑惑的声音：“这十年，你不是已经吃掉了很多佛子，治好了大半的伤势么？没想明王的不败金身，竟然会被一枚小小的雪花所刺破。”</br> 也难怪酒色财疑惑，一枚雪花就足以伤到明王。</br> 那这贯彻天地的亿万枚雪花，岂不是能在一瞬间让明王粉身碎骨？</br> 莫非明王真的老了，老到快要死去？</br> 酒色财摇了摇头，他见过重伤时狰狞暴怒的明王，也见过全胜时岿然如山的明王，可现在的明王给他的感觉，比两者还要更危险一些。</br> 果然，雪暴之中，传来了老僧淡淡的解释。</br> “我保持这种苍老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平时的消耗更低一些。”</br> “如果我想回到巅峰，这世间，谁又能阻止我回到巅峰。”</br> 老僧的话语很平静，可这平静之下，又何尝不是神明俯瞰蝼蚁的自傲。</br> 老僧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双眼不再浑浊，而是如星河般璀璨。</br> 他干枯的手指不再，变得细嫩。</br> 他指尖的伤痕不再，变得完整。</br> 他佝偻的身躯不再，变得挺拔。</br> 他脸上的皱纹不再，变得平和。</br> 厚重如山的幽能轰然蔓延，又在瞬间归为了虚无。</br> 俊美僧人同样伸出了一根食指，轻轻点在一枚恣意狂舞的雪花之上——</br> “破。”</br> 贯彻天地的雪暴在这一指之下，竟然诡异地止住了颓势！</br> 风暴旋转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直至停滞，无风借力的暴雪诡异地停在空中。</br> 明王缓缓抬头，那一瓣、两瓣……千万瓣雪花，缓缓飘落。</br> 被雪暴搅得浑浊一片的天地，终于明净。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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