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宿舍。</br> 柏川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他有点纳闷：</br> “这才刚七点过，人就睡死了？这一天有这么累吗？”</br> 刚说完，身边就出现一个黑影，掠过他径直开门进了屋。</br> 柏川一脸惊讶：“你这是去哪儿了？”</br> 训练完人就不见了踪影，他连澡堂都去找了也不见人，宿舍也是黑灯瞎火一片。</br> 孟久安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进了屋也不开灯，一屁股坐在床边一动不动。</br> 柏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孟久安此刻心情不好，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好。</br> 若是平常遇上孟久安心情不好，自己早被赶出去了，可今天他居然像没看见自己这个人一样，完全无视般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br> 这种陌生反常的状况让柏川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过问，考虑了一阵之后还是决定给他留一些空间。</br> 平时招惹他也就算了，今天这种情况还是老实一点好。</br> 正当柏川识趣地准备轻手轻脚退出房间，黑暗中的孟久安忽然开了口：</br> “柏川，你觉得余长乐到底怎么想的？”</br> 这话出现得没头没脑，柏川一时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br> “什么怎么想的？”</br> 孟久安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br> “离婚的事。”</br> 柏川皱起了眉头，依孟久安的性子平时是绝对问不出来这个话的。</br> 既然现在他开了口，那说明这个问题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且解决不了，否则他绝不会开口询问自己。</br> 柏川止住脚步，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br> “你要听真话？”</br> 对面又沉默了几秒，闷闷地应了一声：“嗯。”</br> 柏川早就想和他谈谈这个事，只是碍于朋友家事不便干涉，既然孟久安开口问了，干脆坐到他的对面侃侃而谈：</br> “首先，我觉得嫂子并不像其他人口中说的那么不堪，反之她聪明能干、大方漂亮，待人亲切和善，总之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姑娘。”</br>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嫂子可能有她的问题，可说实话，老孟你的问题也不少，太过严肃，不懂情趣，不会关心人，这些你得认吧？”</br> “连我一个没结婚的都知道，两口子若是挑着对方的毛病过日子，那肯定是过不下去的。”</br> 柏川一边说一边想看清孟久安的神色，可惜没开灯的房间漆黑一片，只能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br> “其次，我觉得她也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一天到晚只知道缠着你，为你要死要活，我觉得她其实是挺独立的一个人。”</br>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真不一定离不了你，真要是离婚了，谁离不开谁还不一定呢！”</br> 他停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内心真实的看法告诉自己兄弟：</br> “所以，我觉得你提出离婚，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br> ......</br> “离婚......不是我提的。”</br> 孟久安发闷的声音里有些委屈，他曾经是这么想过，但看到余长乐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最终他说出的也只是把她送回乡下。</br> 相反，余长乐却一次又一次主动地提出她同意离婚，又是积极地找工作搬出大院，又是和他约时间到团部交离婚申请。</br> 他就像在完成一项既定的工作，一步一步做着，可心里却越来越抗拒，越来越有被架在火上烤的焦灼感。</br> 被宁政委拒绝的一瞬间，他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丝侥幸和窃喜。</br> 这一系列反常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的心情也总是随着余长乐的一言一行反复波动。</br> 就比如今天......</br> 柏川大吃了一惊：“不是你提的，难不成是嫂子提的？”</br> 这有点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来一直以为是老孟嫌弃嫂子，没成想结果嫂子也没看上老孟？</br> 不对啊，他记得老孟三年前从老家返部队的那天晚上，也是极其郁闷地拉着自己喝了一整夜，醉了之后说什么有人逼他结婚......</br> 孟久安没说话，可脸上郁闷至极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br> 柏川恍然大悟：“怪不得......”</br> “怪不得什么？”</br> 柏川一个不留神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半截被孟久安听到，可剩下的半截话孟久安一定不想听。</br> 即使是身处黑暗之中，柏川都能感受到孟久安盯着他迫切寻求答案的眼神，他咽了咽口水，死就死吧！</br> “我是想说，怪不得，我之前见嫂子和你相处，虽然......相敬如宾，却又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原来想离婚的......”</br> 柏川斟酌再三，尽量挑选好听些的词来形容。</br> 感受到对面气场逐渐低沉，柏川赶紧止住了话头，换了个话题：</br> “不过我觉得，当前你首先要搞清楚的不是嫂子怎么想，而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br> “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你，孟久安，想不想和余长乐离婚？”</br> “你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搞清楚，又怎么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来处理这件事呢。”</br> “万一嫂子其实不想和你离婚，可她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们两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不得后悔一辈子吗？”</br> 柏川的一连串话像一道光照进了孟久安混沌的脑子里，他从没让自己思考过这个问题。</br> 柏川说得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余长乐又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br> 孟久安认真思考起来，把过去的点点滴滴一一回忆。</br> 他对余长乐的感情从一开始的被逼无奈，到厌恶反感，再到有所改观，一直到现在的患得患失。</br> 这些变化是不是说明......他开始有点喜欢她了？</br> 不管这个过程中他是不是觉得余长乐的改变既突然又巨大，这些都是蒙住真相的障眼法。</br> 他只需要勇敢地直面自己的内心，明确自己是不是被她吸引，有没有为她心动，而不是去追究她为什么突然改变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br> 孟久安从来就不是一个扭捏造作的人，一旦想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就不会再左顾右盼、举棋不定。</br> 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笃定：</br> “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和她离婚！”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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