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行。”</br> 随后，他打开门，跟着王建华出了院子。</br> ……</br> 另外一头的县城公路上，陈辰一边骑车，一边说——</br> “小嫂子，你在市场里，被好几个人盯上了，那个柳阿叔怕不是什么好人。”</br> 他一到市场，凭着侦察兵出身的敏锐就察觉到了有人盯着宁媛。</br> 宁媛弯了弯明乌黑的大眼，意料之中地一笑：“我猜也是，不过他应该不会对我动手了。”</br> 这年头敢倒腾古董旧货的哪有省油的灯？</br> 做生意怎么会随便给人抬轿，要么图人脉，要么图钱——黑吃黑。</br> 一百五十块钱的交易，已经是旧货市场里最大的一笔交易了，消息肯定早出去了。</br> 在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没有人会在黑市动手，可不代表出门不会被抢。</br> 这也是为啥她把陈辰叫来的缘故——荣昭南的老部下，身手绝对不会差。</br> 不过，现在柳阿叔看上她身后的唐老，又有陈辰坐镇，大约是暂时不会对她动手了。</br> 宁媛被冷风吹过小脸，捂住自己带着的小破布包，心情非常好。</br> 足足一百五十块！</br> 她卖两三个月山货才拿到的钱，她竟一个上午就赚到了。</br> 最重要的是，她在黑市里认识了古董销货商，摸清楚了这产业的行情，算是初步入了门！</br> 虽然挺危险的，尤其是1983年全国严打之前，治安会有好几年的混乱时期。</br> 可是做生意倒货，哪里有不危险的？0</br> 她已经从倒卖山货里体会到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是什么意思。</br> 如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有一种开始冒险的兴奋感。</br> 陈辰念叨着：“今天你遇到这事儿，我还是要跟队长说一下。”</br> 宁媛笑着随意地点头：“嗯。”</br> 陈辰边踩车边忽然迟迟疑疑地开口：“小嫂子，关于队长，我有件事儿，想先告诉你一声，你……听了别生气。"</br> 宁媛闻言，好奇地笑着道：“什么呀？”</br> 和荣昭南有关的秘密？她很好奇。</br> 陈辰说：“队长在京城有过一个定亲的对象，她大约会到这里来一趟。”</br> 宁媛好奇的笑容顿在脸上：“……”</br> 冰凉的冬日冷风掠过她的脸颊，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与茫然。</br> 要做什么反应呢？</br> 她不知道，原本以为还有一年半载她才会和他领离婚证。</br> 可如果他那么早就有了对象，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该提早和荣昭南去领离婚证？</br> 陈辰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这事儿，我还没跟队长说呢，上回忘记告诉他了。”</br> 这个消息吧，就是他上次忘记告诉队长的要紧事儿。</br> 小嫂子都知道这件事儿了，也不介意的话，那队长也不会对他“忘记”把这事儿告诉他发火。</br> 虽然队长对小嫂子的成分和背景有些怀疑，可他看得出队长好像挺在意小嫂子的。</br> 陈辰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br> 宁媛木木地“哦”了一声，拢了拢自己的围巾，把脸埋进围巾里。</br>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一月下午的寒风有点冷，冻骨头的那种。</br> 所以，她要把荣昭南还给那个京城的姑娘了吧。</br> 宁媛垂下长长的睫毛，没什么表情地想。</br> 陈辰感觉背后的人过于安静了，他有点不安，继续咳嗽：“咳咳咳，队长在京城定亲的那个对象其实……”</br> “停一下车。”宁媛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冷硬。</br> 陈辰一愣，忙刹车，有些不安地扭头看她。</br> 却只看见她跳下后座，朝着一家国营商店里跑过去，只扔下一句话：“我要买点年货回去，你稍微等我一下。”</br>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荣昭南和那个姑娘在京城的事情。</br> 陈辰愣了一下，挠挠头，有些忐忑，小嫂子应该没生气吧？</br> 宁媛去了国营商店里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提着又回到了陈辰的车后座。</br> 陈辰看着她情绪一点问题都没有，谈笑自如，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br> 小嫂子看起来也不在乎的样子，队长应该也不会生气他提前跟小嫂子说那事儿了。</br> 他把宁媛一路送到了村口，天色才刚开始暗下去。</br> 宁媛跳下车：“你回去吧，别搞太晚了，路上不安全。”</br> 现在正处于社会转型期间，治安会差很多，陈辰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br> 陈辰哪里肯让她一个回去，赶紧拦着路：“没事儿，就这段路，我送你，我还有些事儿要告诉队长呢。”</br> 别说宁媛手里大包小包的，他总得把京城要来人的事儿亲口给队长说一声。</br> 宁媛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呸，不要脸的烂货，在这里和姘头拉拉扯扯！”</br> 宁媛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背着猪草往村里走，边走边鄙夷地看着自己和陈辰。</br> “王三姨，你在瞎说什么！”宁媛冷冷地道。</br> 这个雁过拔毛的老泼妇，半年前被唐珍珍撺掇着来抢荣昭南打野猪交公得到的粮票、布票——</br> 理由是那些野猪掉进去的陷阱是她爹布置的。</br> 其实那些野猪全是荣昭南拿刀干掉的，压根没有用什么陷阱。</br> 只是因为那时候荣昭南还是被重点关注的‘改造对象’，不想引人注目才说把野猪引到了陷阱里的。</br> 结果，这泼妇不依不饶地抱着自己的腿撒泼打滚，还是满花姐出面才制住了王三姨。</br> 王三姨鄙夷地朝着宁媛扯着嗓子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上次大半夜你也是这个姘头送回来的，你这不守妇道的破鞋，解放前都该沉塘！”</br> 陈辰气坏了，推着二八大杠上前几步理论：“你闭嘴，你看见什么了，你要看见就能知道上次我送嫂子回来，队……荣昭南同志也在！”</br>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泼妇，居然张口就敢朝着他和小嫂子头上泼脏水！</br>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在村里过日子，小嫂子怎么办？！</br> 王三姨看着他那么大个子逼过来，吓了一跳，踉跄了一下，脚一崴：“啊！”</br> 她直接摔了个大马趴！</br> 回过神来，王三姨又恼又恨地把自己背上的猪草框子猛一甩，满地打滚地嚎叫起来——</br> “不得了，宁媛这个破鞋的奸夫打人，来人啊，救命啦！”</br> 陈辰僵住了，吓了一大跳，忙骂：“你有病吧，谁要杀你了，你自己摔的！”</br> 他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村里泼妇张嘴就瞎说八道、污蔑人的攻势啊？！</br> 王三姨眼见不远处的村民都被吸引过来。</br> 她一把抱住陈辰的大腿，嚎得更大声：“宁媛的奸夫要杀人灭口了啊！！救命啊！！！”</br> 宁媛那个小贱人把自己的粮票、布票都抢了，她非要这小贱人和她的奸夫加倍吐出来！</br> “你……你……这是碰瓷！”陈辰脑门青筋毕露。</br> 如果是敌人，他真的就一脚踹她心口上，取这老泼妇的狗命了！</br> 宁媛却对着陈辰淡淡地道：“你是干部，文明人，别理她，她这老泼妇是在讹你。”</br> 乡下大妈撒泼就是这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满地打滚。</br> 陈辰气呼呼地点点头：“对，咱们文明人，不和这种人计较……”</br> “砰！”宁媛突然放下手里东西，上前弯腰一把粗暴地揪住了王三姨的头发就往外拖。</br> 王三姨哪里想到她这一手啊！</br> 头皮撕裂的痛让她只能松开抱住陈辰的腿，挣扎着尖叫：“嗷嗷嗷——放手！放手！你个小骚货！破鞋！！！”</br> 陈辰目瞪口呆：“……”</br> 不是说了大家都当文明人吗？</br> 宁媛一手拽着王三姨的头发，抬头对着他淡淡地一笑：“你是文明人，我不是，我也是村里的泼妇！”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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