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家族的家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确实是他们刚刚才商量不久才想出来的办法，甚至还没有做出计划。</br> 没想到，现在，州牧顾炫就知道了。</br> 而州牧顾炫知道了，几乎就等于林家已经知道了，这让他们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和担忧。</br> “州牧大人想说什么？要劝阻我等么？”</br> “哼，林家和秦王狼狈为奸，给我等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我等为了维护家族利益，有何不对？”</br> “我等和林家乃是几代的姻亲，可以说是血脉相连，可是林家说放弃就放弃，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现在，我们自己想办法，不靠林家，难道林家还要阻挠？那不是把我们往死里逼么？这算什么姻亲？”</br> 这些家主越说越是气愤，情绪一度十分激动。</br> 顾炫看着这些人的反应，神色平静无波。</br> 良久，才幽幽地道：“诸位，你们所谓的姻亲关系真的是姻亲么？我怎么觉得，这应该叫依附才对？你们谁家娶到过林家的嫡亲女儿，或者谁的女儿嫁入到了林家的嫡系子弟之中？林家千年世家，人口数十万人，你要说姻亲，整个江州，数百万百姓哪一家和林家不沾亲带故？上溯血缘，谁又和林家没一点关系？这也要说成是姻亲的话，那这姻亲是不是太多，也太不值钱了？”</br> 瞬间，整个大厅之中一片死寂。</br> 这些家主看着顾炫，目光中一片血红，脸色却一个比一个白。</br> 他们想反驳，但是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br> 因为顾炫说的是实话，只不过这实话太过难听，直接将他们的遮羞布给扯掉了，让他们颜面尽失。</br> “顾大人今天叫我们来是来嘲讽我们的？”</br> 一个家主红着眼睛怒目而视。</br> 顾炫摇头道：“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比你们还不如，又岂会嘲笑你们！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你们所谓的人脉和关系，家族渗透进入朝堂的子弟，若是没有林家这棵大树遮风挡雨，其实什么也不是。但是现在，你们竟然想因为自己的私利而要破坏林家的交易谋划，我只能说你们的胆子有些太大了。秦王的刀子利，林家的雷霆手段，只怕你们也不是没有领教过吧？”</br> 这下，众人顿时没有了丝毫反驳之声。</br> 此时，他们顿时清醒了一大半，想起来自己所有的人脉和关系，那都是因为背后有一个林家在支撑。</br> 若是自己的谋划和林家的意志相违背，那后果比起被秦王的大军屠戮也不差分毫。</br> 有理智清醒的家主立刻点头道：“是我等鲁莽了！多谢顾大人及时提醒，否则若是犯下大错，悔之晚矣！”</br> “你们明白就好！”</br> 一个家主此时仿佛智商暴涨了似的，鬼使神差一般开口问道：“顾大人，我等的情况您也是十分清楚的。这积攒打拼下这份家业实在不易，若是传到我这一辈就这么丢了，实在是不甘心，不知道顾大人能否指条明路？”</br> 顾炫听了这家伙的话都不禁愣住了，这家伙是病急乱投医了吧？问自己，那我去问谁？</br> “彭家主，你这话简直就是问道于盲，我不过一个傀儡州牧，又能知道些什么？”</br> 仿佛被这个彭家主给提醒了一般，其他家主也忽然开窍了一般，想到了什么。</br> 其中两人来到门外看了看，没发现任何人，然后来到顾炫不远处，拱手道：“顾大人，若是能够让我等家族保全部分家业，我等愿意奉上一笔丰厚的报酬，绝对让顾大人满意！”</br> 顾炫没想到这些家伙忽然盯上了自己，非要自己给他们指一条明路，自己能指个屁？</br> 不过仔细一想，心中又是一动，此时这些家主就仿若无头苍蝇，想要求活路都找不到门，想必自己这个知情人，或许还真能给他们指一条明路。</br> 但是，这样的事情，若是做了，怕是会让林绍青非常不满，甚至猜忌自己。</br> 不过他自己已经六七十岁的人了，早就不想干这个州牧的活儿了。</br> 他一个寒门出身，因为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没有家族的人，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朝堂，却因为被排挤，直接被发配到了江州，当了将近十年的傀儡州牧。</br> 要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br> “或许，自己也可以学一学燕州的姚文泽，可以直接投奔余州，托庇在秦王麾下。或许在秦王麾下，才能够真正的一展胸中抱负。”</br>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宛若一根魔草一般，疯狂发芽生长，止都止不住。</br> 再一抬头，迎上七个家族家主的目光，他心中微动。</br> 他想了想道：“你们现在的情况就是，林家放弃你们，秦王要驱赶你们，其实只要你们愿意带着家产，离开江州也好，去什么其他地方也罢，都能够活的好好的。但唯独家族基业是绝对不可能留下来的。这一点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要命还是要钱？我想这很容易选择！”</br> “可……顾大人难道不知道，若是没有了林家的庇护，我们这些家产，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一块块肥肉，必定会被人吞吃个干干净净，到时候全家能不能活下来也是未知啊！”</br> 其中一个家主，终于说出了心中最担心的事情。</br> 他们难道不知道秦王和林家这两座大山的威胁？</br> 当然知道，可是，他们也是真的无处可去。</br> 就算他们放弃了这里的家族根基，去别的地方，没有人庇护，必定会被当地的好强官绅给吞吃的一干二净。</br> 哪怕是他们放弃了家产和大部分钱财，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只会变本加厉的逼迫。</br> 不是他们有多聪明，而是这种事情他们干的也是熟极而流，自然清楚自己若是离开了根基之地，会有什么样的遭遇。</br> 顾炫心中恍然，之前还以为这些家伙很傻，现在才发现，最傻的是自己。</br> 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白混了，甚至有种活到狗身上的感觉，若是早早看清其中的门道，或许也不会在江州蹉跎这么多年，早就挂印而去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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