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一动,不远处的人就注意到了。</br>  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br>  “这里停一下!”</br>  看到前方有人,祝明卿直接喊道,老胖倒是不想停,他还要去救大人。</br>  祝明卿一个冷眼看过去,言下之意,不听话,就把你踹下去。</br>  想到上次被绑的经历,再比了比自己和她的体格。</br>  老胖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定胜算,可没想到念头刚一闪过,就被人压得单膝跪地!</br>  靠!</br>  这女人太凶残了,大人您可一定要挺住啊!</br>  他委屈巴巴道:“我没说不停啊!”</br>  接下来,祝明卿每看到一个人,就让他停下,然后把人救上来。</br>  深夜中,这艘船,成了瑱城百姓的救命稻草。</br>  狗娃子是瑱城的一个八岁小孩,洪水来临时,他们还来不及逃生,就被冲走了。</br>  爹娘找到一块板子,把他和妹妹放了上来,可他们却没有坚持住。</br>  狗娃子小心翼翼抱着怀中不过三岁的妹妹,四周一片漆黑,暗沉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尸体。</br>  起初他还害怕得瑟瑟发抖,但一个时辰过后,他已经缓过来了。</br>  “哥哥,我害怕,我想要娘……”小女孩儿乖乖巧巧地,紧紧扒着狗娃子的衣服。</br>  “有哥哥在,不怕。”狗娃子心里也怕,怕找不到人,找不到吃的和喝的,那他和妹妹肯定活不下去。</br>  小女孩儿眼眶红红地点头,漆黑的夜晚仿佛一头吞天的巨兽,吓得她一头扎进狗娃子怀里。</br>  木板受到冲击,二人险些跌落水中。</br>  狗娃子面色严肃:“妹妹,不许再动了!”</br>  “可是我害怕,呜呜……娘……”</br>  想到爹娘,狗娃子鼻尖一酸,也忍不住哭了。</br>  兄妹俩晃晃悠悠随水流飘荡,忍不住昏昏欲睡。</br>  木板转了个弯,前面出现一丝亮光。</br>  是妹妹最先看到的,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不禁有些呆住了。</br>  狗娃子发现异常,扭头一看,面色一喜。</br>  他大声呼喊:“救命!”</br>  船上的烛火通明,都是被救的人自发组织的,在黑夜中犹如希望的灯火,让那些想要放弃的人们又重新有了力气。</br>  祝明卿眼尖,立刻对老胖道:“那里有两个孩子,快点过去!”</br>  船身高大,两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绳子放下来后,一个懂水性的壮年汉子又跳了下来,把绳子绑在他们身上,一个个送上去。</br>  “快,拿热水来。”</br>  那些已经缓过来的百姓有条不紊地开始忙乎起来。</br>  每救上一个人,他们都是这样,逐渐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流程。</br>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瑱城虽然不大,但洪水一爆发,到处都是危险,船行驶得也不快,一晚上过去也救了百十来人。</br>  途中经过来福客栈时,谈光仪等人还被救了上来。</br>  祝明卿没想到他还活着,到是老胖满脸的庆幸,幸好来得及。</br>  天边一点点亮起,众人都已经十分疲惫了。</br>  但没有一个人要停下休息的,必须争分夺秒,说不定还有人等着他们去救。</br>  可是过去了一个晚上,即便有幸存者,存活的概率也不多了。</br>  从东边开到西边,又调转方向从南到北,祝明卿带着这些人几乎将所有角落逛了个遍,最后才决定返回东山。</br>  祝明卿站在甲板上,所到之处,满目苍夷,树木倒塌。</br>  瑱城西边地势较低,也是洪水主要的流经之地。</br>  远远看去,半个瑱城都已被淹没,隐约可见一些尖锐的屋顶。</br>  而东边虽然地势高,但许多房子也经受不住冲击,坍塌了。</br>  不过相对于西边,这边看上去损害的起码没那么严重。</br>  有的道路被倒塌的树木挡住了,而船身又过于高大,大家只能绕路。</br>  最后用了近两个时辰,才渐渐看到了东山的影子。</br>  一阵欢呼雀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br>  船再安全,也没有东山安全。</br>  祝明卿收回目光,准备下船时,脚步却突然一顿。</br>  她立刻跑到船西侧,将视线定在了飘在水面的一块木板上。</br>  上面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水里还有一个人紧紧扶着木板,可那人也已经不清醒了,露出水面的脑袋趴在木板上,仿佛已经没了呼吸。</br>  她瞳孔一缩,是宝忠!</br>  “掉头,西南方向五十米,还有两个人!”</br>  ……</br>  迷迷糊糊中,温宝忠只觉得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抱得更用力了。</br>  祝明卿仿佛也知道他的不安,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br>  旁边的骆肖看到后,不由撇了撇嘴。</br>  母亲还真是更喜欢这个小崽子。</br>  温宝忠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真的被人抱着,抬头一看,还以为自己做梦呢。</br>  他睁大小眼,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br>  祝明卿发笑,不由捏了捏他的小脸:“宝忠,还记得我吗?”</br>  温宝忠也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他试探道:“姐姐?”</br>  得到对方一个点头,他哇的一声大哭不止,然后就要下来:“爷爷,哥哥……”</br>  祝明卿看了眼旁边的帐篷:“和你在一起的,是你哥哥?”</br>  “姐姐见到哥哥了?”温宝忠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似的,看得人心生怜惜。</br>  “他在帐篷里。”</br>  小宝忠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跑过去,等看到昏迷不醒的哥哥后,哭得更惨了,上气不接下气。</br>  祝明卿也跟着进来,“你哥哥没事,但是需要好好休息,你要小声些。”</br>  “嗝~”温宝忠连忙止住了哭声,不确定地问:“哥哥真的没死吗?”</br>  祝明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br>  “爷爷死了,叔叔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他小声抽噎,虽然还不懂死是什么意思,但这几日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br>  在小宝忠的心里,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br>  祝明卿一愣,村长死了?</br>  所以,小宝忠和他哥哥宝禄,很可能是逃难来到这里的。</br>  看着小孩儿悲伤的样子,祝明卿也不舍得再问,更没注意到旁边的男子已经醒了。</br>  “宝忠……”声音有气无力,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十分虚弱。</br>  小宝忠扭头,立刻高兴地趴到了对方身上,他仰着小脑袋:“哥哥,你终于醒了。”</br>  温宝禄扯扯嘴角,缓缓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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