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朔动作突然一僵。</br> 早在赶过来前，他还在追着她问，是否喜欢现在这个忘却了一切的他。</br> 她却想让他尽快恢复吗……</br> 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像是突然什么细小的东西扎了一下，传来尖锐刺痛。</br> 江云萝却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只是紧张的盯着出尘仙人。</br> 随即又看到对方摇了摇头。</br> 变成了之前那副一切皆不可说的模样。</br> “好吧，我懂了。”</br> 她不再追问，又扫了眼那洞口，神色有些凝重。</br> 随即又问：“那我能和成……我家先祖单独说两句话么。”</br> “自然。”</br> 洛成颐站了出来。</br> 眼下他已经公开身份，凌风朔自然也不会再计较，只是默默看着两人远去。</br> 直到了安静的树林内——</br> “既然是先祖降临，为何不早说？”</br> 江云萝有些好笑又无奈的的看着眼前的人。</br> 虽然早就怀疑过他的身份，可洛家先祖，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的。</br> 洛成颐也丝毫没有先祖的模样，眉梢一扬，便答道：“早说便没有意思了，哪有现在自在？”</br> “那既然还留存于世间，为何不回北溟看看？”</br> 江云萝又问。</br> 洛成颐闻言却迟疑了一瞬。</br> 停顿片刻才答：“我不能离开这里，至于原因，你不必问。”</br> 江云萝目光闪烁一瞬，闻言也果真没再多问，而是换了个话题。</br> 两个人在林中聊了许久。</br> 那些都可以隐藏起来的，北溟如今的繁荣与战事，她都一并讲给了洛成颐听。</br> 细碎的历史随着飞花散在风中，也算是填补了洛成颐心中的一寸空洞。</br> 半个时辰后——</br> 两人从林中出来。</br> “聊完了？”</br> 出尘仙人笑看两人。</br> “嗯。”</br> 江云萝点了点头：“那仙人，我们先回去了。”</br> 突然便接收了这么多讯息，她的思绪也有些乱，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br> 告别了二人，江云萝与凌风朔一同离开了。</br> 洛成颐远远看着两人背影，不知想起了什么，也露出一点笑意。</br> “想当初……我与燕儿也是这般形影不离……”</br> “可曾后悔？”</br> 出尘仙人突然问。</br> “不曾。”</br> 洛成颐毫不犹豫：“能与心爱之人共度一生，我已知足。”</br> “那为何不告诉她实话？”</br> 出尘仙人又问。</br> 洛成颐轻笑一声：“瑶儿脾性我已知晓，若是告诉她实话，反而会横生枝节，不如就这样。”</br> “可她……”</br> 出尘仙人欲言又止。</br> 可她的命途，就连他也算不出全部。</br> 与其说这是她的命途，不如说是洛成颐的。</br> 他注定要再此遇见她。</br> 所以她来了。</br> 至于她的以后……</br> 那便只能靠自己走了。</br> 另一边——</br> 江云萝与凌风朔皆是心事重重的回了院中。</br> 沉渊剑之事，就连出尘仙人都说不准，江云萝就算知道此事必须由自己完成，却也不敢轻举妄动。</br> 凌风朔却在思索另一件事。</br> “瑶儿。”</br> 他在江云萝对面坐下：“你……”</br> “嗯？”</br> 江云萝看了过去，看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不解。</br> 凌风朔也的确在迟疑。</br> 停顿了好半晌，这才问道：“你……当真那么想让我恢复记忆吗？”</br> 江云萝闻言一顿。</br> 此事，从不是她想不想。</br> 而是他是凌风朔，所以不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br> “你……”</br> “我不想听那些责任。”</br> 凌风朔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单刀直入：“我只想知道，你是是喜欢现在的这个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br> 他眉眼深邃，此刻，满目只装得下江云萝一人。</br> “咚！”</br> 江云萝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br>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br> 可心底却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就有了答案。</br> 她喜欢现在的凌风朔。</br> 但是……</br> 但……</br> 眼底闪过一丝坚决，她故意移开了目光，沉声：“不管是哪个，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如果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会有些麻烦。”</br> “谁的麻烦？”</br> 凌风朔异常固执，直接板过她肩膀，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目光：“若是我或者旁人的麻烦，我不在乎，我只关心你一人想法，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想！”</br> “我……”</br> 江云萝目光一窒，竟闪过一丝迟疑。</br> 可也不过一瞬，便继续坚定道：“若是我说希望你想起来呢。”</br> “你……希望？”</br> 凌风朔周身气息陡然沉重。</br> “是，我希望。”</br> 江云萝又重复了一遍。</br> 随即便感到肩头一松。</br> 凌风朔竟放开了她。</br> 她说谎。</br> 昨晚她明明说……喜欢现在的他。</br> 以前那个凌风朔，只会惹她生气，让她不快。</br> 就算如此，她也要……</br> “沉渊剑，你也非拔不可，是吗？”</br> 凌风朔突然又问。</br> “是。”</br> 江云萝依旧没有迟疑：“只有解决了沉渊剑，我们才能回去。”</br> “为何非要回去！！”</br> 心中隐忍多日的不安，终于在此时爆发。</br> 自打凌风朔失忆以来，似乎是第一次发泄自己的情绪。</br> 他不想回去。</br> 他一点也不想回去！</br> 若是可以的话，他巴不得一辈子留在这里，只与她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世外桃源！</br> 可她却执意要把他推开……</br> 不知为何，像是冥冥中有种预感。</br> 一旦回去，他们只会越隔越远。</br> 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处的机会与时间……</br> 更别提是同床共枕……</br> 江云萝也被他的怒气震了一下，竟半天没有说话。</br> 凌风朔回过神来，觉得方才话说的有些重了，正要道歉——</br> “凌风朔。”</br> 江云萝突然开口。</br> 语气中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异常冷静的看着他。</br> “从前的你不是这样，失忆了，反倒学会逃避现实了，是吗？”</br> 凌风朔双拳猛地攥紧。</br> 半晌——</br> “你昨夜说，喜欢现在的我。”</br> 丢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br> “啪”的一声。</br> 竹制的门被狠狠摔上。</br> 江云萝静坐在原地，没有阻拦。</br> 只有深深的无力。</br> 她早已想起来了。</br> 早在回来的路上，昨晚零碎的记忆便逐渐回笼，一点点填充进了脑海。</br> 她确实回应了他。</br> 也说了……</br> 现在的他更招人喜欢。</br> 可这个人……是谁呢？</br> 是她吗……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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