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蔓的眼中又凝聚起恨意。</br> 不等江云萝说话便继续冷声道：“这世间喜爱白色的女子多的是，难道郡主还打算一个个去找？找上二三十年？专程找这么一个人来糊弄我，还真是费心了！”</br> 她话音刚落——</br> “不是的！”</br> 六子赶忙插话，有些讨好的看了一眼江云萝，语气急促的对着苏蔓蔓追问道。</br> “小姐可还记得事发当日，自己为何会一个人去僻静处？老大当时和我们讲，雇主说了，我们只管乔装混进别苑即可，到了时候，人自然会出现，我们只管动手便好……”</br> “什么……”</br> 苏蔓蔓闻言猛地一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便是满脸的不可置信。</br> 当日所有人中，只有一人穿着白裙。</br> 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br> 不仅如此，与她多次的会面中，她也大多是身着白衣……</br> “你想到什么了？”</br> 江云萝见她神色有异，心里也猜到了几分。</br> 苏蔓蔓却不答话，只是不停的喃喃自语：“不会的，怎么会是她……怎么会……她为何……为何……”</br> 江云萝见此也干脆不再犹豫，直接问出心中所想：“苏蔓蔓，如果我没猜错，当日找理由劝你独自离开的，是不是柳凝霜？”</br> 苏蔓蔓闻言猛的瞪大了眼睛！</br> 她死死地抿着嘴唇，眼底已满是动摇。</br> 江云萝却知道不必再说。</br> “下车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br> 她掀开一角的车帘，取出一个食盒，把还在恍惚中的苏蔓蔓带了下来。</br> 又转头对北辰吩咐道：“把人带回去看好。”</br> “是。”</br> 北辰带着六子离开。</br> 江云萝则是和出来时一样，又带着苏蔓蔓回了宫内。</br> 路过宫门的时候还不忘给守门的士兵分了些点心，笑称是有些馋府上厨娘的手艺，专门做了让人送到宫门口的。</br> 几名士兵受宠若惊，又知她脾性，加上此时天色尚早，来回多走了两趟也不算什么大事，自然连声道谢，不敢多言。</br> 江云萝便这样顺利的将人送回了静怡园。</br> 柳嬷嬷果然还睡得不省人事，没有任何察觉。</br> 苏蔓蔓却一直没有回过神来。</br> 直到一杯热茶放在眼前。</br> “在想什么？”</br> 江云萝在她对面坐下。</br> 苏蔓蔓摇了摇头，双目空洞。</br> 半晌，才自嘲道：“我在想……如今的我，就好像一个笑话……这么长时间以来，竟不知恨错了人，把仇人，当做恩人……”</br> “所以我没说错？当日果真是柳凝霜？”</br> “是……”</br> 苏蔓蔓的掌心逐渐收紧：“当日，二公主邀我去别苑散心，我本不想去，可谁又敢驳了她的面子？宴会上，我兴致不高，又因为你之前……”</br> 她突然停顿了一瞬，脸色一变。</br> 江云萝也跟着心头一紧。</br> 那时，原主刚找过苏蔓蔓的麻烦。</br> 苏蔓蔓快速调整好心情，继续说道。</br> “那时因为你的缘故，众人都不敢与我攀谈太多，大概是怕传到你的耳朵里，惹来麻烦，我便始终独自一人坐着，是柳凝霜带着几名女子主动前来搭话，说别苑中有一处紫藤花架，很是安静，若觉得这里不自在，可以去透透气，我最喜欢的便是紫藤花，于是……”</br> 她闭上眼睛，不愿再继续回忆。</br> 如果她当时没有听柳凝霜的话。</br> 如果她不是内敛害羞，而是落落大方的性子……</br> 一切都会不一样。</br> 江云萝也沉默了。</br> 就算之后的事都不是她所为，此事终究是因原主而起。</br>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所以，这装疯的办法，也是她教你的？”</br> “是……”</br> 苏蔓蔓终于不再隐瞒，苦笑一声：“我一直都很感激她，即便我落到这步田地，也从未嫌弃，反而对我十分同情和关照……哈……哈哈……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br> “因为我。”</br> 江云萝满脸歉意。</br> “她想针对的人是我，你不过是恰好被她选中的一柄刀，她故意引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不过不想让我嫁给凌风朔……”</br> “那便要毁了我的姻缘吗！！！”</br> 苏蔓蔓情绪陡然激动起来！</br> “事到如今，就算查清了又有什么用？我与誉王殿下已经没有可能了！我的后半辈子也已经毁了！”</br> 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眶中滑落。</br> 江云萝眉心一紧，心疼她的此番遭遇，更多的却是对她刚才的话的不赞成。</br> “难道你的一生就是为了个男人活着吗？”</br> 她厉声质问，锋利的神色竟把苏蔓蔓震住了一瞬。</br> 紧接着便听到——</br> “苏蔓蔓，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本郡主这样费心的想调查清楚，一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二是不想看你浑浑噩噩的在宫里过一生！若是想补偿，大可挑几个懂事的宫女来伺候，保证你的吃穿用度都不像从前那般差劲即可！何必大费周章！”</br> “没有江唯誉，这世间有的是合适的男子！我想将你从这里带出去！想教你如何生存！如何靠自己也能活的堂堂正正！不用再看任何人的眼色！但你若觉得不嫁给江唯誉，人生便全完了，那此事了结之后，你大可继续躲在这里装疯卖傻！”</br> “我……”</br> 苏蔓蔓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异样。</br> 为什么……</br> 明明眼前的也是害她变成这样的凶手之一，她却……</br> 却有一瞬间向往她口中的生活……</br>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br> 苏蔓蔓只迟疑了一瞬，便摇着头反驳。</br> “一个女子，独自在外根本就不可能活的下去！”</br> “为何不能！”</br> 江云萝沉声打断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只要你不再妄自菲薄，我有的是办法，这才是我想给你的补偿！这世上有什么比自己随性而活更重要的吗？”</br> 苏蔓蔓已困在这里太久。</br> 不止是她。</br> 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如此。</br> 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带她走出去。</br> 从踏出皇宫这间华丽的牢笼开始！</br>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br> 苏蔓蔓怔怔的看着江云萝，余音绕耳。</br> 学？</br> 学一个人随行而活？</br>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br> 这世道，一个女子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想要独自过活，绝非易事！</br> 单是流言都能将人压垮！</br> 可是……若真的在这皇宫里苟且偷生一辈子……</br> 不。</br> 她不甘心！</br> 她原本是打算除掉江云萝，便可安心的自杀！</br> 但现在……</br> “想好了吗？”</br> 江云萝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沉声道：“若想好了，接下来，就听我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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