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端坐位上，环视屋内肃立众臣，眉头不禁皱了皱，今日前线开会已经通知豪格，多尔衮兄弟前来议事，此时三人还未到来。</br> 皇太极刚想问问情况，豪格和多尔衮多铎从杏山松山急匆匆赶来拜见：</br> “参见陛下！”</br> 皇太极对他们三人摆摆手，三人立即起身站在一旁。</br> 皇太极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首先对锦州前线指挥拜音图道：</br> “拜音图，锦州之事由你主导，布置如何，你对众臣说说吧，咳咳……”</br> 皇太极说罢，突然咳嗽几声。</br> 他本来有风眩症、高血压诸病，建奴总动员后，他担忧前线之事，一路骑马急进。</br> 到达前线后，也顾不得休息，立即视察各地形势，身体不免更差了。</br> 虽然皇太极身体不好，但有几位亲王在，指挥作战本来没有拜音图什么事。</br> 可皇太极不想让多尔衮兄弟染指指挥权，豪格又有勇无谋，他只能把锦州之战指挥权交给正黄旗旗主拜音图。</br> 正黄旗旗主拜音图，担忧地看了皇太极一眼，恭敬应道：</br> “奴才遵旨。”</br> 随后转身对建奴众臣说道：</br> “诸位大臣王公，这次锦州之略，算八旗，外藩蒙古，高丽在内，我大清国一共出动数十万兵马，加上阿哈杂役，余者各旗甲兵，未披甲旗丁，计有二十三万余人。”</br> “现已经锦州围困，环城立了大营八座，凿了三道长壕，布置的兵马，主要是英俄尔代率领的镶红旗部分人马。</br> 另外还有余旗一些甲兵，计有旗丁一万五千人，内甲兵一万二千，又有两万阿人马，一万五千旗丁，连二万阿合杂役围困足够。”</br> “现我乳峰山，附带松山堡东面的黄土岭，东南处的松山，还有石门山，石家岭，紫荆山，磨盘山，锦昌堡、沙河堡、大胜堡各处。</br> 驻守兵马有八旗满洲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镶蓝旗一部兵马。</br> 又有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大部，外藩蒙古，高丽军一部，计有旗丁七万人，内甲兵五万八千，又有杂役阿哈约五万，正面与明军对决。”</br> 拜音图说到这里看看皇太极，见皇上并未有表态的意思，他继续说道：</br> “余者旗丁三万，内甲兵二万余，阿哈杂役三万，驻守在白庙堡，用来渡过女儿河，进攻宁远，截断明军粮道之用。”</br> 拜音图说到这里，皇太极咳嗽一声说道：</br> “明军的战力也比往年提高不少，我军几次设伏，如在杏山设伏，在松山设伏，都没取得什么成果，这次明军兵威极盛，锦州之战，需得谨慎。”</br> 听了皇太极的话，众人都是面有忧色，看来这次仗不好打啊。</br> 锦州之战，建奴倾国而来，国内守留的，只是一些老弱残兵，若一个不小心，就是灭国之祸。</br> 按八旗的编制，最小单位为牛录，每二百人到三百人为一牛录，父死子继，兄亡弟代。</br> 当然，不是说一个牛录就是二、三百人，而是说每一户出一个壮丁，“丁”按古时的说法，就是16岁到60岁的成年男子。</br> 一般而言，一户都有几口人，内有丁数不等，有时二、三丁，有时五、六丁，视各户男人的生育能力。</br> 所以建奴每牛录人口，有三百户左右，一般在一千口到二千口人不等。</br> 在建奴中，当兵的称旗丁，分披甲旗丁，未披甲旗丁。暂不当兵的叫做“余丁”或者“闲散”。</br> 他们也可以跟随出战，作为跟役一种，地位高过那些奴隶阿哈们。</br> 每牛录二、三百丁都是兵，可不可以披甲，就看各兵能力了。</br> 不过建奴男子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就有参加考试，达标就为守兵（步甲），享有军饷，享有盔甲，随后考核到马甲，巴牙喇不等。</br> 各牛录中，甲兵比例还是很高的，毕竟作为旗丁，成年当兵，他们从十岁起就考核，到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岁还不能披甲，在周遭尚武的气氛中就是废物。</br> 只是此次松锦大战，几乎各旗牛录下旗丁都有出战，很多余丁也跟随出征，还有当年大量掠来的汉人等奴隶追随，国内青壮一扫而空。</br> 若此战输了，对建奴而言，确实是一场灭顶之灾。</br> 皇太极点头，对拜音图布置表示满意，拜音图处世谨慎，为人沉稳，这番布置，没什么缺陷。</br> 皇太极巡视乳峰山各处后，也挑不出毛病，确实老成谋国，值得自己信任。</br> 他说道：</br> “拜音图躬冒矢石，决策于万众之中，此番布置，肩弘钜而不乱，朕很满意。”</br> “咳咳……”</br> 他咳嗽几声继续说道：</br> “各大臣也说说吧，明军到后，大清八旗如何应付最妥当？</br> 皇太极长子，肃亲王豪格对拜音图的话却不以为然，他说道：</br> “南蛮子确实比以前厉害，不过又如何，在我大清铁骑下，他们十万，二十万，也是大败而归的结果。</br> 儿臣认为，等明军到后，八旗直接结阵打就是，拜音图说的话，未免太丧气了一些。”</br> 豪格本来就善战，广有战功，因功勋卓著不断进封，又长期受到皇太极的宠待，势力相当强大。</br> 他与睿亲王多尔衮不合，近几年多尔衮被皇太极连连打压，气势矮了不少，在年前入关惨败而归。</br> 此起彼落下，豪格更为势大，在八旗王公大臣中享有颇高的威望，更得以统摄户部。</br> 豪格素来轻视明军，也未受什么打击，虽心下承认明军今时不同往日，不过听了皇太极的话，还是下意识开口反驳。</br> 看他傲慢的样子，皇太极却脸色一沉，喝斥道：</br> “大胆，怎可如此无礼，你在质疑朕吗？”</br> 豪格自知失礼，不禁吓一大跳，急忙跪倒磕头：</br> “皇上恕罪，儿臣知错……”</br> “大敌当前，休得鲁莽，起来吧！”</br> 皇太极对长子豪格相当宠溺，他登位后连连整死兄长阿敏与莽古尔泰，又不断给各旗旗主小鞋穿，一切都是为了豪格。</br> 此时看到豪格神情，他又皱皱眉头，不过最终还是略过不表。</br> 皇太极看着这個粗线条之辈，只有叹气，今时不同往日啊，他们若还如此，清国精锐，将在锦州城下毁于一旦。</br> 镶黄旗旗主英额尔岱这时出列道：</br> “奴才认为拜音图说得有理，锦州之战，需得谨慎。明兵甚多甚锐，不可速战，否则万一有失，为之奈何？</br> 所以奴才以为，可环乳峰山而战，步步依山险防御，消耗明军锐气，待其食尽，当可挫其锋锐，在事有功。”</br> 皇太极点头，英俄尔岱向来受他器重，本身也很有才能。</br> 因为英俄尔岱的才华，所以皇太极特令英俄尔岱兼任户部承政，还担任此战大军的钱粮总理重任。</br> 此时他说的话，也暗合自己稳重之意，他赞道：</br> “他塔喇承政勤于职事，真是老成历练，当为众卿之表率。”</br> 范文程见状，急忙上前跪道：</br> “军略布置没有问题，我八旗大军一居乳峰山，一居黄土岭，一居毛家沟，就象几把大钳子，狠狠夹住明军前往锦州的道路，阻止他们救援。”</br> “各山壕沟石墙颇多，依着险要工事，定能大大消耗明军战力锐气。又有白庙堡大军。</br> 将来待明军气丧，就可以渡过女儿河，进攻杏山，截断明军粮道。我八旗军长于野战，到时明军气丧会战，就能一鼓而胜，奠定皇上万世不表的基业。”</br> 皇太极点头，暗赞范文程乃是一条好狗……</br> 最后皇太极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多尔衮。</br> 这个原来的睿亲王，经自己几次打压，目前看来，他们老实不少，也屡次上奏提出自己的作战设想方略。</br> “睿郡王也说说吧。”</br> 多尔衮恭敬道：</br> “遵旨！”</br> “奴才赞同他塔喇承政的意见，明军势大，又兵威正锐，先避其锋芒，用山险工事耗其锐气是正举。</br> 他们数十万大军，这粮草一天需要多少？若长期相持，怕明国之内非议立起，待其气丧食尽。</br> 大清兵就有可趁之机，我国虽然粮草供应也难，不过上下一心，比起明国来说，我八旗优势就多了不少。”</br> 多铎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最近多尔衮活跃不少，对皇太极也表现恭敬。</br> 多铎开始猜不透多尔衮内心想法，不过他向以多尔衮马首是瞻，此时连连出声附和。</br> 随后各臣纷纷赞同，都言明兵甚多，如若速决，恐怕力有不及，采用环山而营，以待食尽的战术不错。</br> 皇太极淡然听着，心中已有定意，这时正黄旗巴牙喇纛章京图赖匆匆进来，言明人大军已到，正源源不断汇于乳峰山。</br> 皇太极冷哼一声，眼中射出寒光：</br> “明军终于到了吗？各位爱卿，都随朕去看看！”</br> 众人急急来到山城之上，该地山城选址极为适当，站在城墙上，松杏锦州各处，一览无余。</br> 烈日下，腾腾热气上涌，让视线似乎有点变得扭曲，众人举目往南看去，就见一片人海，正缓缓移动而来。</br> 明军尚红，松山附近，也是低矮山岭丘陵起伏，所以这片红色的人海移动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便如波光鳞鳞的湖泊与海洋，一浪一浪的涌动。</br> 自皇太极下，众人无不吸了一口冷气，人言此次明军兵威极盛，听着还不感觉如何。</br> 此时亲见，才发觉事实如此，此次的明军，确实与往年不一样，并不只是哨骑随口乱说。</br> 连狂傲的豪格也是哑口无言，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随后又咬牙切齿，脸上神情狰狞。</br> 在这片人海前，是密密奔腾的哨骑与夜不收，他们吸引了山城众人一会注意，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他们大阵上。</br> 看得出，明军是齐头并进，结阵而来，他们由无数的大小阵列合成，骑兵在前，步军在后，都随行军鼓点有节奏移动。</br> 放眼望去，无尽的红甲，无穷的长枪火铳，旌旗密密，真是大军如海，似要要达天边尽头。</br> 忽然皇太极目光一凝，就见一片晃动的海洋旗号中，几面载于大车上的大纛旗分外醒目，有如鹤立鸡群一般。</br> 他手一伸，一根千里镜放在他的手中，没错，就是千里镜。</br> 当年孔有德投敌，军中有几根佛郎机人使用的千里镜，被他作为宝贝献给建奴皇帝。</br> 拿到千里镜后，皇太极认为此为军国利器，也派工匠仿制，并从大明境内秘密收罗。</br> 不过技术人才有限，大明也极力控制，所以打制收罗极其有限，几个千里镜都作为珍贵器物。</br> 此时皇太极持镜眺望，他们中有千里镜的，也有样学样，都往明军阵地看去。</br> 皇太极看得清楚，明军中，有四杆巨大并列的大纛旗，其中一杆略矮，余者一样巨大。</br> 这些大纛旗，都载于大车之上，用健马拉之，上面绣着大大的杨字，吴字，王字，贺字……</br> 大纛旗后，是众多的大鼓车，此时鼓手正在敲击，然后众军随着震人心魂的鼓点前进，怪不得此次明军军阵特别不同，原来有这些大纛车与鼓车之功。</br> 良久，皇太极叹道：“此次明军确实势大，与往日不同！”</br> 他心中复杂，崇德四年起，明国便大举练兵，果然兵马战力显著提高，相对之下，己方的清国，却没有这个财力了。</br>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来要入主中原，任重而道远。</br> 皇太极神情严肃，说道：</br> “人言小皇帝善于用兵，观其军阵行列，信然如此，锦州之战，我大清不容乐观，将士需有必死之心，方能得胜！”</br> 皇太极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急忙又用千里镜四下观望一番才又说道：</br> “不对啊，看旗帜这些明军乃是杨国柱吴三桂等人麾下，而传言明国最强大的军队护国军并未出现。</br> 这些往年都是被我大清八旗暴虐的明军，他们今日为何又如此军容？难道明国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训练出如此多的强军？不可能啊……”</br> 皇太极说罢，回头看向石廷柱问道：</br> “石爱卿，你们汉军镶黄旗火器兵训练如何，军容比山下山下明军如何？”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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