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添喜一愣，连忙抬头去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迎春殿，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人此时就站在迎春殿门口，想看不见都不行。</br> “是谁送她进宫的？明目张胆忤逆朕，看来是一家子都活够了，传清明司。”</br> 殷稷的脸色铁青，开口就要见血。</br> 眼见一场惨案近在眼前，蔡添喜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皇上，付姑娘是揭了皇榜入宫的，并无人帮忙。”</br> 殷稷一愣：“揭皇榜的人，是她？”</br> 得到蔡添喜的肯定回答之后他脸色逐渐扭曲，半晌后眉头死死皱了起来，“她通医术？”</br> “是，之前请廖太医考校过，的确是符合皇榜上的条件。”</br> 蔡添喜说着偷偷瞄了殷稷一眼，大着胆子为自己开脱：“老奴是怕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这才将人留下的，绝不敢忤逆圣意。”</br> “你的确老眼昏花，才见过的人也能认错。”</br> 他又看了谢蕴一眼：“撵出去，别让朕再看见她。”</br> 话音落下，他扭开头，吩咐软轿折返，蔡添喜很有些失望，却不敢再违逆，只能上前去传旨，可刚刚还站在迎春殿门口的人，此时却不见了影子。</br> 他懵了，茫然地四处环顾：“我这眼花到这个地步了？”</br> 他连忙喊了人四处寻找，软轿回去的路上却不太平，玉春不通武艺，并没察觉到不对，可随驾的武侍却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一耳朵就听见了脚步声。</br> “皇上，有人跟着。”</br> 武侍上前一步禀报，殷稷却连答应一声都懒得，对方也没再等他的回应，悄然退了下去。</br> 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每次去迎春殿总会有不知道好歹的人跟上来，就算对方没有恶意，可这般擅自靠近，还是犯了皇帝的忌讳。</br> 而且也不排除跟上来的真的是刺客这种可能。</br> 武侍并没有打算留手，反正保护皇帝这种事，讲究的就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br> 他悄然自路旁的松树后绕了过去，在看见人影的瞬间便腾跃而起，抬手就要劈下。</br> 殷稷心头一跳，他烦躁地睁开眼睛，还没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烦躁，先听见了一声十分耳熟的惊叫。</br>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过来跟着自己的人是谁：“住手！”</br> 他呵斥一声，此时武侍距离谢蕴不过两寸距离，可在得到命令之后，他生生扭转了方向，将拳头落在了一棵古树上。</br> 谢蕴惊魂未定，看着那从天而降的武侍心头狂跳，殷稷对她的特别让她忘了如今已经不是三年前了，她已经不再拥有能随时接近殷稷的身份和特权。</br> 一时大意，险些害了她自己。</br> “出来！”</br> 隔着一层草木，殷稷沉得仿佛要拧出水来的声音响起。</br> 谢蕴平复了一下心跳，一股心虚却涌了上来，可她跟上来本就是为了见殷稷。</br> 她抬脚走了出去，看着殷稷移不开眼睛，她想问问他，热症退了没有，生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着，做什么顶着大太阳到处乱走；也想问问他，既然都到了迎春殿为什么不进去，这些人不是他特意留下来的吗？</br> “果然是你。”</br> 殷稷沉声开口，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里没有多少压迫感，反而充满了气急败坏，“朕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你入宫？违抗圣旨是死罪！”</br> 他越说越大声，谢蕴已经好些年没听过他这么吼了，心里颇有点新鲜，眼神越发直白。</br> “……不准看朕！”</br> 殷稷察觉到了她肆无忌惮的目光，被她气得直抖，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br> 他在雷霆震怒啊，她竟然还敢看他？</br> “皇上息怒。”</br> 谢蕴总算琢磨过来他为什么生气了，心里有些无奈，她没有不服管教，只是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他们之间的生疏而已。</br> 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一些，然而脚刚抬起来——</br> “就站在那里，不准过来！”</br> 殷稷抬手指着她身前的地砖，语气里充满了忌惮，仿佛恨不得给她画个圈圈在里头，话音落下他也扭开了头，一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样子。</br> 但不过片刻，他的脖子就动了动，他的挣扎肉眼可见，那动作僵持了很久才慢慢转过来，但转到一半就又扭了回去，好半晌他才再次扭过头来，极快地瞥了她一眼便迅速瞥开了头，手却抬了起来。</br> “你去那边。”</br> 谢蕴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那是连理柏的位置，茂密的树冠在地上遮出了一大片阴影。</br> 谢蕴看了看自己脚下白晃晃的石板，又看了看那处阴影，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br> “好。”</br> 她乖巧的走到了阴影下面，这才看见殷稷还在太阳底下晒着：“皇上去亭子里吧。”</br>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殷稷蹙眉：“朕去哪里要你管？”</br> 他语气很不高兴，“朕念在你初入宫闱不懂事的份上，这次抗旨就不和你计较，赶紧离宫，再不准回来。”</br> 玉春忍不住偷偷瞄了殷稷一眼，有点明白蔡添喜为什么冒着忤逆皇帝的风险也要把这姑娘留下来了。</br> 别说皇帝性情大变的这三年了，就是之前的时候他也不会允许抗旨的人全身而退，可现在不用人求情，他自己就把台阶给递过来了，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br> “民女不想走。”</br> 偏那姑娘还不领情，拒绝的干脆利落。</br> 玉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皇帝这是在和她商量吗？谁给你的勇气拒绝的？</br> “付姑娘你……”</br> “你凭什么不走？这是朕的皇宫！”</br> 殷稷高声开口，声音隐隐发颤，显然是又被气到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凭什么这么不讲道理？</br> “架出去！”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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