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点，没吃饭吗？废物！”</br> 王沿狠狠骂了一句轿夫，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谢蕴见面了。</br> 萧敕对他这幅形于色的姿态十分瞧不上：“着什么急？瓮中之鳖还能跑了不成？”</br> “你们当然不急，”王沿眼底闪过血色，“你们又没死儿子！那可是我的嫡子！至今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丧子之痛我要十倍百倍地和她算！”</br> 萧敕瘪了瘪嘴，王沿不会以为他们都看不出来王三到底是死在谁手里的吧？</br> 够不要脸的。</br> 可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之前他们萧窦两家虽然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在面上出手，可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由不得他们再置身事外了，倒不如卖个人情给王家。</br> “反正她都得死，就由着你折腾吧，别坏我们的事就行。”</br> 王沿这才满意，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数不清的死法，他想着王三死后的脸，恨不得将那些法子都在谢蕴身上用一遍。</br> 可惜的是时间来不及，只能选一个最痛苦的。</br> 他正来回忖度哪个最合适，身下的软轿忽然停了。</br> 他被迫回神，眼神凶恶：“我让你们停了吗？”</br> 窦蔺提醒似的咳了一声，王沿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对，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就见刚才还空荡荡的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队禁军，正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br> “好狗不挡道。”</br> 禁军却仿佛没听见，丝毫不理会。</br> 王沿眯起眼睛，这才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语气沉沉地坠了下去：“我再说一遍，不想死就滚开！”</br> 一人越众而出，却是身着便服的左校尉，他轻轻一抬手：“此路不通，诸位请回。”</br> 王沿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不通就不通？你算什么东西？！给我冲过去！”</br> 三家下人气势汹汹而来，左校尉眼睛一眯，凶光炸裂。</br> ……</br> 谢蕴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又看，却怎么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br> “秦大人怎么会来此？”</br> 面前这忽然出现之人正是秦适之孙，秦玉。</br> 秦玉躬身一礼：“下官奉皇命，来告诉姑姑一句话，您等的人不会来了，请回去歇着吧。”</br> 谢蕴心口猛地一跳：“皇上醒了？”</br> “不曾。”</br> 谢蕴刚刚升起来的一点激动立刻被这两个字打入了深渊，她惊讶又茫然：“可你刚才不是说……”</br> “此乃皇上昏睡前下的旨意，时机一到，下官就会来传话。”</br> 殷稷昏睡前的旨意？</br> 他该不会……</br> 谢蕴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狂跳，她不自觉上前一步：“他还说了什么别的？”</br> 秦玉神情温润，仍旧是之前那个清风明月般的书香子弟，可一开口却满是肃杀——</br> “擅动者，杀无赦！”</br> 一封明黄圣旨被高举空中，左校尉声若洪钟读出了那六个字，将险些要冲过来的下人瞬间定在了原地。</br> 三人脸色大变，王沿睚眦欲裂：“竖子尔敢！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我们下手？！”</br> 他本以为谢蕴的交易已经足够小瞧他王家，却没想到皇帝更嚣张，他凭什么以为他能动他们世家？他真以为自己是个皇帝就了不起了？</br> “狂妄，嚣张！”</br> “王兄息怒，莫要擅动。”</br> 窦蔺沉沉开口，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不同于王沿的愤怒，他更多的是惊惧，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不是威胁，皇帝真的动了将他们杀之而后快的心思。</br> 可他同样也很震惊，皇帝疯了吗？怎么敢下这种旨意？他难道不知道那会带来什么后果？</br> 他不自觉看向萧敕，他们三人里这人最了解殷稷，对方有什么算盘，他一定看得最清楚。</br> “萧兄，你怎么看？”</br> 萧敕的脸色却是三人里最难看的，他对殷稷虽然说不上了解，可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多少都听说过对方的事情，印象最深的一件便是当年他因为几句闲话，险些将家中子弟活活打死之事。</br> 在殷稷心里，不管过去多少年，有些人都是不能动的。</br> “两位，不如退一步？”</br> “你疯了吧？走到这一步了你让我们退？谢蕴如何能留？”</br> 王沿怒道，语气里满是愤恨。biqubao.com</br> “那你想怎么办？硬冲过去？他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杀无赦啊！”</br> “你觉得他敢动手？他皇位不想要了？”</br> 王沿叫嚣着狠话，垂眼狠狠盯着左校尉，掌心却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眼下的变故是他们没想到的，就在一刻钟之前他们还得到了皇帝仍旧在昏睡的消息，可下一瞬竟然就有人拿着圣旨当着他们的面发了这样凶悍的旨意。</br> 可是他们不能退，这一退颜面何存？</br> “窦老弟，你拿个主意！”</br> 窦蔺没言语，只是盯着左校尉看了半晌，然后抬脚上前一步。</br> “哐啷”一声响，禁军齐齐拔刀出鞘，锋利的刀锋笔直地对准他们，他们神情冷漠，和之前被世家牵着鼻子走的时候相比完全像是变了个人。</br> 威胁人不是这幅样子，只有真的存了杀意，才会如此冷静。</br> “我再说一遍，此路不通。”</br> 左校尉上前一步，身后禁军齐齐跟上，闪着冷光的刀锋之下，饶是窦蔺也不敢试其锋芒，沉默地后退了一步。</br> 左校尉却不依不饶，再次上前一步：“请诸位，再退。”</br> 王沿气的哆嗦：“你敢！区区校尉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回京后我必定让你悔不当初！”</br> “那就等大人有命下船之后再说吧，”左校尉丝毫不为所动，抬手高举圣旨，脚下再次逼近一步，“再退！”</br> 禁军重重一踏地面，脚步声如闷雷：“退！”</br> 王家下人被吓住，手上一哆嗦，险些将王沿自软轿上摔下来，虽然最后稳住了，却仍旧撞了他一下，恰恰碰在断臂处，疼得他眼前一黑，再没了叫嚣的力气。</br> 萧窦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如出一辙的退意，眼下皇帝破釜沉舟，事情走到了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一步，既然如此，不如暂避锋芒。</br> “我们要见皇上。”</br> “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左校尉脸色面露嘲讽，“你们不是知道吗？皇上还在昏睡。”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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