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皇贵妃听见这话,疯了一般挣脱侍卫，张牙舞爪的扑向丽妃，好在被慕容珂及时阻拦。
皇帝见状,给身旁带刀侍卫递了一个眼色。
他们得令,齐刷刷来到皇贵妃面前，低声说了句失礼之后,便将人拉到皇帝身边,牢牢禁锢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倏地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之中透出一股阴冷之意。
“别急,先听听先皇后的事情。”
“至于真伪，朕心里有定数。”
皇贵妃眼中嗜泪，闻之轻轻摇头。
“陛下,那贱人谎话连篇，不能信啊！”
“为何不能信？”
丽妃擦掉脸上的血迹,也不管是否越擦越多,她咳嗽道：“皇贵妃,你将我逼去尼姑庵，给我假的解药，又派人来灭口，不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秘密吗？”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箱子,想要递给皇帝，可惜实在无力。
皇帝抬头,着人上前,取来物件。
丽妃看着东西呈递上去,才道：“陛下，皇贵妃心狠手辣，从不轻信他人。多年来，嫔妾留下的相关证据仅有这些，却足以证明皇贵妃居心妥测。”
“且，不论这些物件。”
她惨淡一笑：“陛下仔细想想，嫔妾若不是她的帮凶，皇贵妃又怎么可能放任嫔妾盛宠多年？”
皇帝听闻，看着箱子中的信件、证物，眼神越发阴霾，他冷冷扫视皇贵妃一眼，猛地合上木箱，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开口。
“说，先皇后又是怎么回事？”
丽妃咽下血水，瞥了眼与先皇后眉眼相似的陆怀，指甲深深嵌入了肉中，血液缓缓渗出，滴答滴答落到地面，恍若在回溯昔年凄惨往事。
“当年，先皇后腹中孩子不足五月流产，每日以泪洗面，皇贵妃与她交好多年，时常过去安慰她。”
“后来，嫔妾入宫，皇贵妃瞧见嫔妾长得很像先皇后，不日便将嫔妾叫过去，灌下一碗毒药，并威胁嫔妾，只要办妥一件事，不仅给予解药，还会让嫔妾升入妃位。”
“嫔妾很是害怕，不敢立刻答应，随之犹豫不决，皇贵妃却说此事不难办，不过是给先皇后送一碗肉羹汤。”
说到这儿，丽妃忍不住开始发颤，吐出的血也越来越多，好在太医及时赶来，帮丽妃稳住了病情。
可惜毒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眼见血染红了青色长衫，丽妃倒也不在乎，随意看了眼指节发白、面目疯狂的皇贵妃，轻嘲出声，继续道。
“谁能想到，皇贵妃带着嫔妾去见先皇后，让嫔妾亲手送上那碗肉羹汤，然后冷严旁观先皇后喝出一截手指，哆嗦着摔碎碗，扶着柱子呕吐不止，最后两眼发白，直直晕了过去。”
“陛下知道那是什么吗？”
丽妃嘴唇发紫，却坐直身子，死死盯着皇贵妃。
“那是先皇后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被皇贵妃用特殊法子保存下来，就是为了寻找机会，逼疯先皇后。”
话音刚落，皇帝手中夜明珠滚落在地，他的表情难看到极点，整个人都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殿内顿时寂静无比，无人敢发出声音。
良久，他才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继，续。”
丽妃攥紧指节，虚虚咳出几口血。
“皇贵妃算盘打得很好，若是先皇后还有理智，怪罪下来，那便推嫔妾出去挡刀，倘若先皇后疯掉，再无一丝神智，那嫔妾便被她抓住了把柄，只能和她同流合污，无法轻易脱身。”
“嫔妾这张脸，也成了她日后最有胜算的武器。”
说着，她看向形同人偶的六皇子，不禁嘲讽一笑。
“后来，皇贵妃又用同样法子，逼疯过一个妃嫔，由于对方位份不高，她不相信那人能掀起风浪，不甚在意此事，便让嫔妾处理掉送肉羹的宫女，嫔妾没有杀她，而是托父亲将她藏到宫外。”
“地址也在箱子里，陛下现在就可以查证。”
话音刚落，皇帝沉默片刻，随即缓缓起身，走到皇贵妃面前，温柔的摸着对方头发，眼神之中却是肃杀的危险气息。
“皇贵妃说说，朕该怎么处置你？”
皇贵妃一句话也讲不出，她只能扭头，狠狠看向垂死的丽妃，咬牙切齿道：“贱人，你不得好死！”
“当然。”
“我必定不得好死。”
丽妃说着，却不看她，转而打量着一动不动的六皇子，瞬间笑得直不起身子。
“皇贵妃，你可知逼疯那名妃嫔之时，六皇子就在殿外看着。从此，他不敢吃肉食，身体消瘦的不如同龄孩子，行为举止更是越发怪异，再也无法正常开口讲话！”
“皇贵妃啊，你的亲生儿子，也被你逼疯了！”
“我和你，我们犯下的罪孽，全都落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说完，她又开始吐血，这次血中夹杂着内脏碎片，她见状，抬起猩红的双眼，攥紧胸前衣襟，一字一句道。
“陛下，五皇子并非克亲，他的生母和养母也是皇贵妃所害。”
“皇贵妃作恶多端，绝不能放过她！”
语毕，丽妃突然倒在了地上，口鼻开始渗出内脏，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皇贵妃，咧嘴一笑，就见唇齿鲜血淋漓。
“皇贵妃，我在地狱等你！”
恰在此时，六皇子手指微动，无比僵硬的抬起头，骤然间开始尖叫，抱着他的宫人吓得一抖，摔在了地上。
六皇子却挣扎开来，随即跑到丽妃身边，看着满地鲜血，小脸惨白无色，嘴里却不停嘟囔着。
“喝粥粥，喝粥粥。”
“好惨呦，死了呀，都死了呀。”
众人见状，心情复杂。
不曾想，以往六皇子常说之言，如今听来却叫人心底发凉。
诡异之余，不免让人想起丽妃死前所言。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都移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皇贵妃。
那是曾经无比风光之人，拥有无上权力，却不曾摆过架子，面对他人，始终言笑晏晏，一副好相处的模样。
若无此事，谁又能料到，慈悲面孔之人，怀有蛇蝎心肠，手底下存着无数亡魂。
这厢，皇帝盯着丽妃尸体良久，旋即抬起皇贵妃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皇贵妃堪堪抬头，发髻乱成一片，妆容不似从前，脸上红白相间，瞧着十分可笑。
她看见皇帝眼中的厌恶，自嘲笑笑。
“事到如今，臣妾还能说什么？”
“证据确凿，臣妾认了。”
“皇贵妃！”
这一声，却是五皇子所喊。
他冷冷抬眸，眼睛赤红，死死咬住牙，额间青筋涌现，捏着茶杯的手指已然发紫。
“你该死！”
皇贵妃却是懒得看他，不予说话了，似乎只想等着皇帝下令，听候发落。
突然，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悄悄打破了殿内压抑至极的气氛。
陆怀在众人视线之中，不以为然的偏过头，漂亮的桃花眼淡淡一瞥，徒留无边风情，却引得皇贵妃浑身发毛。
那一双勾人的眸子，多像先皇后啊。
皇贵妃顿时泄了气，死死盯着他，手指不自觉发着抖。
“陆归之！你还想怎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怀一听，似是十分无奈。
“娘娘作恶，为何还要怪罪归之揭露？”
“不过，一码归一码，归之也得感谢娘娘，亲口承认罪孽。”
说到这儿，他故作叹气。
“木箱中的证据，都不足以判定娘娘死刑，更别提，丽妃口中的宫人，当年早就被娘娘打的半死不活，后又随手丢给丽妃处理。”
“可惜啊，宫女没有救活。”
他说着，眼中情绪渐无，仅剩摄人心魄的寒意。
“皇贵妃娘娘，您一贯的心狠手辣，让您一次次脱身，也终将让您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你！区区小儿！该死！”
皇贵妃又开始歇斯底里起来，皇帝见状，却阻止侍卫们接下来的动作。
“朕想知道，你身居高位，还有什么不满意？”
皇贵妃闻声，瞥了眼面色淡淡的皇后，又看着满堂惊恐的妃嫔，突然大笑不止。
“臣妾恨啊，恨自己没有身居高位的娘家，恨没有一张让陛下疼惜的脸，更恨无法正常生子！”
“臣妾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比旁人难一万倍！”
她说完，盯着看似痴傻的六皇子，眼中恨意便如滔天巨浪，再也无法遮掩。
“陛下，你看看少言！你看看他！他也是你儿子！”
“可即便没有见到肉羹汤，他仍旧孤僻不喜说话！”
“凭什么？”
“凭什么其他皇子生来健康，他却生来怪异！”【1】
【6】
【6】
【小】
【说】
皇帝听闻，一句话未说，只是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似是厌恶至极，碰一下，都嫌恶心。
皇贵妃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她愣愣的看着皇帝，下一瞬，突然挣开放下警惕的侍卫，在众人尖叫声中，冲到六皇子身边，拔出头上金簪，抵在他脖颈上，大声呵斥。
“都别过来！谁敢跟来，我杀掉皇嗣！”
皇帝眸色一变，冷冷道：“皇贵妃，那是你亲生儿子！”
“你当真疯了吗？”
皇贵妃已经退至殿门处，闻之自嘲一笑。
“陛下，您又何必装模作样。”
“这么多年，臣妾手中沾满鲜血，不也是您不闻不问的后果吗？”
她在侍卫步步紧逼之中，死死抱住六皇子，惨笑道。
“陛下是天子，后宫佳丽数不胜数。”
“死了一批，还有下一批。”
“您扪心自问，在场的妃嫔死亡，您会掉一滴眼泪吗？”
语毕，皇贵妃不在逗留，抓着六皇子离开养心殿，退至殿外。
末了，却回眸嘲讽道。
“说起来，丽妃死在您的面前，您想的究竟是她，还是先皇后呢？”
话音刚落，皇帝猛地抬头，目光深沉无情。
须臾，他看向侍卫们，面无表情道。
“不惜一切代价，缉拿皇贵妃。”
侍卫们犹豫片刻，纷纷受命。
“是。”
陆怀却坐不住了，他担心六皇子出事，急忙给顾焱使眼色，对方默默点头，在皇帝允许之下，带着他离开殿内。
外面，侍卫们将皇贵妃围得水泄不通，她却始终不肯放开六皇子。
陆怀坐在轮椅上，蹙眉咳嗽几声，缓缓抬眸，一字一句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娘娘莫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皇贵妃看着怀中动也不动的六皇子，咬牙切齿道：“陆归之，我死后谁知道旁人会怎么对待少言。”
“既如此，还不如和我一起死！”
陆怀皱眉，正要说话，却听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他还没有反映过来。
就见一支箭穿透空气，避开众人，骤然射入皇贵妃的肩膀。
她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血浸透了锦衣华服。
剧痛来临之际，她一把推开六皇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娘，爱你……”
刹那间，又一支箭刺入她的眼睛，剧烈的疼痛瞬间爬上她的神经，传入她的全身各处，逼得她忍不住大声喊叫，以此麻痹疼痛。
然，不多时，数支箭接憧而来。
她的五脏六腑，膝盖手肘，但凡看得见的地方，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箭支。
那些箭犹如地狱冤死的亡魂，争先恐后的爬到她身上，哀嚎着向她索命。
他们在她耳边，嘶哑着声音诅咒她，拉着她进入无边地狱，等待她被烈火焚烧。
顷刻间，皇贵妃再也无法挣扎，毫无声息的瘫倒在地。
远远望去，却是一血人，万箭穿心而死。
这边，陆怀抱着木偶般的六皇子，死死捂住他的眼睛和耳朵，自己却惊出一身冷汗。
良久，他睁开双眸，抬头望去，就见顾焱挡在他身前，轻轻遮住他的双眸，声音温柔有力。
“殿下，别看。”
陆怀还在颤抖，闻之却放下心来，渐渐趋于平静。
谁知一道突兀的笑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祥和。
“臣已经收拾完残局，殿下可以睁眼了。”
陆怀和顾焱一同看去，却见林启惜命人将皇贵妃尸体拖下去，转而眉峰一挑，向他走来，屈身行礼。
“殿下，好久不见。”
陆怀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旋即淡淡一笑。
“林大人，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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