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递过来的衣服，子衿呆怔地忘了反应，原本笼罩在心头的懊恼和失落，全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一扫而尽了。</br> 子衿接过衣裳，明明心里是欢欣喜悦的，可眼泪却控制不住掉了下来。</br> 换好了衣服后，两人沉默以对，寂静下来的屋子只剩下外面沙沙的落雨声。</br> 或许是楚渊递过来的衣裳，重新给予了子衿勇气，他走过去小心地拉了拉楚渊的衣袖。</br> 子衿轻声请求道：“让我看一下你身体恢复了多少好吗？”</br> 这几日楚渊都没有出去喝酒，有按时吃药和休息，气色看起来确实恢复了不少，不过子衿还是要把过脉后才放心。</br> 楚渊没有说话，仿佛是无声的拒绝。</br> 子衿瞧着他的神色，试探地伸出手握向楚渊的手腕。</br> 他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楚渊轰出去的准备。</br> 子衿的指尖像是微凉的雨滴轻轻落下，很快便收回去了，生怕停留久了会引起楚渊的不快。</br> “已经好了很多，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br> 子衿欣慰地说道，他看着楚渊不辨喜怒的神色，忍不住小心叮嘱了几句。</br> “但是以后也要注意……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喝太多酒。”</br> 楚渊依然沉默，屋子光线微暗，气氛沉闷冷寂。</br> 子衿勉强笑了一下，喃喃自语般道：</br> “叶公子说你之前在这里时，每日都酒不离手……你以前明明不喜欢喝酒的。”</br> 楚渊眼眸微抬，说道：“人总是会变的，从前喜欢的，现在也会不喜欢。”</br> 子衿苦涩地道：“所以……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对吗？”biqubao.com</br> 楚渊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沉声道：</br> “我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br> “清楚……”子衿心里闷堵痛涩，他压抑不住低低咳嗽了几声，嗓音哑了下来，“我早就清楚了，以前我对你那么恶劣，你不再喜欢我，厌恶我也是应该的。只要……只要我治好了你的眼睛，我就马上离开，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br> 到时候他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结束掉这痛苦罪孽的一生。</br> 楚渊眼睛看不见，因此不知道子衿说这番平静的话语时，苍白的脸上是死寂却又释然的神色，他目光始终眷恋不已地落在楚渊身上，珍惜得仿佛看一眼便会少一眼一般。</br> 沉默了片刻，楚渊开口道：“好，我让你医治。”</br> 见他终于松口答应，子衿面上一喜。</br>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如今身体已大好，可以医治眼睛了。不用很麻烦的，需要针灸的穴道基本都是在头部。”</br> 楚渊：“……”</br> 他这急切的语气，怎么感觉好像害怕他随时会反悔一样？</br> “随你吧。”</br> 一场雨停歇后，叶空青照例送午饭过来，看到子衿正在给楚渊针灸，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得平和了不少。</br> 这一幕倒是让叶空青有些诧异，不过更多的是欣慰，毕竟楚渊总算是愿意配合了。</br> 叶空青等他们针灸完，才对楚渊说道：</br> “早该这样配合才对嘛，人家子衿身体也不好，这几日都顾不上休养，因为放心不下你天天往你这儿跑。楚渊啊，我看你屋子里还有间空房，干脆让子衿住在你这儿吧，也省得让他两头跑了。”</br> 楚渊没出声，子衿连忙说道：</br> “不……不用了，叶公子，我还是继续借住在你那里吧，反正离得也不远，并不麻烦。”</br> 阿渊今日好不容易才松口，答应让自己给他医治眼睛，若是得寸进尺还想住在这儿，子衿怕惹他不快。</br> 叶空青：“可你腿脚不是还疼着吗？你也别老想着给楚渊治病，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啊。他那间空房又没人住，我待会让人来打扫一下，再安张床榻就没问题了。”</br> 其实在刚刚知道子衿害得楚渊双目失明，又变得如此颓然沉郁的时候，叶空青的确对子衿有意见，而且他给人的感觉也有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总之就是不太喜欢。</br> 不过看着他对楚渊那么上心，在楚渊面前姿态总是放得很低，叶空青也逐渐改观，如今对他同情居多。</br> 叶空青知道他身体不好，但子衿根本不听劝，老是天天往楚渊这儿跑，叶空青实在不想哪天替他收尸。</br> 子衿赶忙朝叶空青摇头，让他不要再说了。</br> 叶空青“啧”了一声，把楚渊拉到了屋外。</br> 他在楚渊耳边悄声道：“你那天也听见了大夫的诊断了吧？子衿心绪郁结，身子病弱，腿脚又旧疾，最近阴雨天肯定一直疼着，可是他不放心你，每天都过来看你，但怕引起你反感总是躲在一旁，你就算再讨厌人家，也用不着把他往死里折腾吧？”</br> 楚渊面色沉郁，叶空青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砸进他心里。</br> “我什么时候折腾过他了？”</br> “你是没折腾他，可要不是你态度强硬，表现得那么排斥他，他也不会这样啊。你现在都答应让他给你治病了，那以后就让他住在这儿吧，反正他不是也说了，等你眼睛好了之后就会离开。”</br> “行不行啊？”叶空青看着沉默不语的楚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br> 楚渊：“……”</br> 叶空青满意地拍了拍楚渊的肩膀，转身进了屋。</br> “楚渊他答应了，我等会就回去吩咐店伙计过来打扫，把床帐什么的安置好。”</br> 他话一说完，便风风风火火地回去安排了起来。</br> 子衿此刻心情忐忑比喜悦更多，尤其是在看到楚渊沉沉的面色之时。</br> “……我这就去劝他打消念头，我不会在这儿住下的，只要每日过来一趟给你针灸了就好……”</br> 站在门口的楚渊抬手拦住了子衿。</br> 楚渊逆光而立，颀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子衿，光晕模糊了面容，看不太清表情。</br> “我这儿屋舍寒酸，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想住就住吧，你天天待在院子外面待着，我更不想被村里其他人议论，说我刻薄到连个门都不让你进来。”</br> 子衿怔怔站着，只觉得今日砸下来的惊喜太多，令他一时间感到头晕目眩。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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