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是温馨的,动人的。</br> 顾青青听闻之后,什么生意也顾不上,直接跑回家中,扑到顾正臣怀里放声大哭,顾氏拉开之后,摁着顾青青就是一顿数落,一点男女大防都不要了。</br> 刘倩儿站在那里,很想学顾青青那般,可又硬生生止住,只是双眼的眼泪,如何都收不住。</br> 顾正臣走上前,递过手帕,温和地问:“倩儿妹妹,在这里还习惯吗?”</br> 刘倩儿接过,擦去眼泪,低低嗯了声。</br> 顾氏张罗晚饭,少不了一碗回家的面。</br> 饭桌之上,顾青青时不时“显摆”自己经商的成功,又被母亲无情地拆穿,惹得顾正臣、陈氏、刘倩儿一顿笑。</br> 顾氏忍不住向顾正臣埋怨:“你也不管管她,一个女子偏要抛头露面,这如何是好。我可是听说了,金陵城里许多官宦小姐,平日里是并不怎么出门。”</br> 顾青青不怕母亲,却怕顾正臣管着,眼巴巴地装可怜。</br> 顾正臣放下筷子,看向顾青青:“一个字都不识几个的姑娘也要经商,这怎么成,这个冬日别去店铺了,在家好好看书,母亲管不动你,哥哥可不会手软。”</br> 顾青青作悲惨状,顾氏一笑。</br> 饭后。</br> 顾氏亲自给顾正臣铺好铺盖与棉被:“这是娘在金陵新缝的棉被,暖和,也不知你在句容时冷不冷,还有你这衣裳,也太单薄些,明日娘就去找人量过尺寸,好好给你做几身衣裳……”</br> 顾正臣在一旁听着母亲的絮叨,心头满是温暖。</br> 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有人疼,有人在乎的。</br> “娘,这是第三床棉被了吧……”</br> 顾正臣看情况不对劲。</br> 顾氏指了指门外:“刮北风了,晚上要降温。”</br> 顾正臣喉结动了动,再降温,你也不用如此厚的被子,还三床,这要睡一晚,还不得被压得难受……</br> 躺在床上,顾正臣很快便进入梦乡。</br> 梦中,那些寡妇的影子不断出现,孩子也伸出了手,一个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扑向漫天大雪。</br> 顾正臣追过去时,已是一座座冰雕。</br> 陡然之间,地面开始塌陷。</br> 这是一座巨大的冰湖,不断有冰块沉落,顾正臣看到一个妇人的冰雕坠落而下,脚下也传出了裂纹的声音,刚奔出去没多远,一脚踏空!</br> 豁然惊醒!</br> 顾正臣看着已有了明亮的房间,门外传出了扫洒的声音。</br> 待穿好衣裳,推门而出时,顾正臣看着漫天的雪花,不由一愣:“竟然下雪了。”</br> “老爷,怎不多睡会,时辰还早。”</br> 姚镇搓着手,拿着扫帚走了过来。</br> 顾正臣伸出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中融化,轻轻地说:“小冰河期的缘故吗?”</br> “什么小冰河期?”</br> 一声俏声传来。</br> 顾正臣侧身看去,只见刘倩儿穿着白袄白裙,宛如雪仙子,笑道:“你不好好休息,起来作甚?”</br> 刘倩儿看了看漫天的雪:“雪太闹,睡不着了。你还没说,什么是小冰河期。”</br> 顾正臣无奈,只好解释了句:“小冰川时期,指的是很冷,哪里都冷。”</br> 刘倩儿疑惑地看着顾正臣:“下雪对金陵来说很正常不过吧,哪一年没几场雪来,年年都是如此冷。”</br> 顾正臣张了张嘴,有点不知如何解释。</br> 后世雪难过长江,甚至是山东、河南等地,有些年份都没几场像样的雪来。哪怕是雪过了长江,也多数只是小雪,难成雪景。</br> 可眼下是鹅毛大雪,用不了多久,天地之间将会银装素裹。</br>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年年的严寒,是小冰河期的先兆。小冰河期,意味着气温大幅下降,粮食减产,极端天气频发。</br> 可以说,明朝的灭亡,与小冰河期有着莫大的关系。</br> 不说严寒逼迫游牧民族南迁,仅仅说,若没有频繁的灾难连年肆虐,粮食绝收,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流民加入起义军,朝廷也不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来镇压起义,李自成在失业之后最多找个活计好好打工……</br> 自然因素是不容忽视的,但毕竟不是主因。</br> 说到底,还是朝廷救灾,地方治理、官员治理上出了太多问题。为了避免这些问题,必须在洪武朝就打下基础!</br> 顾正臣相信,有效的机制与可靠的改良,能够富有生机地延续下去!</br> 天亮了,雪未停。</br> 沐英带五戎亲自到了别院,顾正臣行礼后,直接问:“可是陛下传话让我入宫?”</br> 沐英板着脸:“陛下口谕。”</br> 顾正臣行大礼。</br> 沐英咳了声:“朕身体抱恙,你弱如鸡子,免得过气给你,三日后与太子同至坤宁宫请安。”</br> “臣领旨。”</br> 顾正臣行礼起身,看向沐英:“陛下怎么了?”</br> 沐英与顾正臣落座后,叹息道:“太医说陛下是急火攻心,问过内侍才知晓,陛下是被山西汾州知府给气得。”</br> “汾州知府?”</br> 顾正臣有些疑惑,地方官再怎么样,也气不到老朱吧,这年头能让老朱生气的可不多,毕竟老朱善于解决问题和制造问题的人……</br> 沐英接过顾氏送来的热茶,谢过后对顾正臣说:“汾州知府说昨年与今年汾州大旱,百姓没了收入,朝廷怜悯,蠲免两税与徭役,特上书谢恩。”</br> 顾正臣没听出什么不妥来:“大旱之年,朝廷蠲免,知府上书谢恩是好事啊。”</br> 沐英苦涩一笑:“是啊,奏折上部分是好事,可这后部分说的是,汾州秋收之后,百姓中有愿意入赋的,请求朝廷征收汾州百姓秋税。”</br> “这,这——蠢货啊!”</br> 顾正臣站了起来,忍不住骂人。</br> 娘的,朝廷都蠲免了百姓两税和徭役,你偏偏站出来说,今年秋收有了点收成,还有百姓自愿上税的,所以全都给征了吧。</br> 你到底是在欺负百姓,还是在试探老朱的脾气?</br> 从来没有见过朝廷蠲免之后,百姓还有主动要交税的,这还是干旱了两年之后,有点收成谁舍得交?哪怕真有那么几个不开窍的傻子,也不排除另有目的。</br> 比如顾正臣给白糖买卖定下十五税一的重税,全都是为了充当说客,游说老朱改变商税政策。</br> 你一个知府弄出这种事,能为了什么?</br> 为了征税,为了收好处啊!</br> 要知道,蠲免去两税和徭役,那知府衙门可是连踢斛的机会都没有啊,这急切的想要恢复征税,摆明了是告诉老朱:</br> 我想贪污,你给我个机会吧……</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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