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瑶铃鼓 > 第 407 章 存档
    苏彦忻一手抓着面前挨着的布料,眼皮越发沉重,不禁慢慢把头枕在对方前襟上。</br>  瑶铃女用扇子尖抵着面具的额头,抱怨道:“热死了,你这面具,用料也忒实在了,真的不是一般硌人,扎得人肋骨疼,别把脸埋进来。”</br>  苏彦忻声音轻飘飘晕乎乎的:“真巧,我也这么觉得,可离开上一个身份之后,我就只能一直一直带着它,无论好不好受,日夜不离。”</br>  瑶铃女一脸不相信:“别这么说,你刚刚往外跑时可没戴着它。”</br>  苏彦忻笑道:“是吧,对你我自然不用戴。”</br>  说着,他就着埋脸的姿势,直接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把面具从两人中间抽出来然后将其背在瑶铃女身后藏在袖里,手再露出时飞快地向屋内弹去一个瓶塞,再抓攥住对方腰后的衣物布料,埋脸开心道:“无论你在想什么,想必也不希望我在这种时机暴露人前,可你看我现在把它丢了,你只能忍耐一下,帮我遮一遮了。”</br>  瑶铃女:“……”</br>  瑶铃女扯了一下被对方压在身下的绀色纱帛:“小心眼。”</br>  苏彦忻有些忧愁道:“选择一个方向苟活如今,这些大概都是我应得的,别人无论怎么想,怎么说,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你就不要总要跟着他们,一起为难我了。”</br>  瑶铃女没再说什么,低头时正看见那只手背青紫的爪子刚好攥抓在自己前襟,便好似眼不见心不烦一般把手里的扇子往他头上一盖,手上按着他的肩膀省得他又拱上来,撇过脸自己睡自己的。</br>  不多时早已回过神来的何正嘉正要从这里路过,自然无法避免发现这边一个可怜的摇椅上正倔强的硬塞了两个人。</br>  何正嘉往对面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即便临近日暮也还是很晒的太阳。</br>  倒也不是什么诧异惊奇,何正嘉在这两者间反复看了几番,还是忍不住抬手给自己擦了把汗扇了扇风。</br>  “神经病。”</br>  良卜在从下属手里拿到信件,着人转寄后,便又跑到县衙去找于洪波。</br>  于洪波听到友人再度拜见,不由得精神一震,让他去将客人引入书房。</br>  二人相见后屏退左右,互为一礼,良卜忙扶住他的手笑道:“大人何至于此,阁楼某等一身布衣,不比旧日被纷纷怒目之时,实在枉担此礼。”</br>  于洪波也笑道:“贤弟,哪里的话,先不提我们不曾同朝共处过,就算看在今上的面子上,本官又何曾对你有过冷面急脸啊?你看看,你不来找我,我还要想念你呢,你不要冤枉我,开这种玩笑哈哈哈哈哈。”</br>  良卜被他领进屋内,入目就看到了被打包好的箱子,打开看了一眼,良卜不免打趣地赞叹道:“于大人,至诚至净之人啊。”</br>  于洪波叹气道:“自然,身为父母官,必要爱民如同子女,除恶扬善,锄强扶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你既然来了,那么总得替我做个证才好,要不然我睡不着。”</br>  说着,又笑道:“既然有你在,那我就放心了,他早交也是交,晚抄也是抄嘛!”</br>  良卜心内一片了然,也不再继续,只是把箱盖按下来转而问道:“我来这里,只是无所事事,闲玩游历,偶然路过罢了,都这般懒散处境了,还能帮得到你什么呢?”</br>  于洪波连忙应道:“贤弟的心情,愚兄也能够理解。或安社稷,定河山,鸿鹄伟志,或,行走四方,光前裕后,谁人不向往。我本也这样想的,可奈何……”</br>  于洪波糟心道:“奈何天不遂人愿,什么这里会有迷蝶这种能令天怒人怨的破烂东西在啊。”</br>  “还有连馆,那个馆主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我本来就是初掌实位,又是人生地不熟,小心之余都提醒了他们卖的东西对人不好,他们却根本不当回事,反送来那么多东西,我不收显得我的命好像很硬,收了又关系到我今后的仕途清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怎么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我这一腔抱负直接撞到这里,每每良心不安,辗转反侧,寸步难行,这让我如何是好啊?”</br>  良卜不以为然:“既如此,也不必提醒,你提醒他,他还反倒觉得给你的少了。”</br>  于洪波为难道:“当年迷蝶雪球案轰轰烈烈,无人不知其害,他们怎么就不好好听人说话呢?”</br>  良卜冷笑道:“你既然已经说了,事关迷蝶,早已是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们才不是不听,是怕听,怕的不是雪球滚落,只是怕你坏事。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迷蝶的危险,他们,也比你更能体会到迷蝶的好处,且承受危险的不是他们自己,所以那些人根本不会在乎。”</br>  于洪波闻言还有些犹豫。</br>  良卜拍了拍箱子,嗤笑道:“便是设有监牢也阻止不了有人要往里进,即便刑律清明也不能杜绝杀人,劝告不过是隔靴搔痒,当有所图谋之时,他们还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人人都知道,人被杀就会死掉,难道杀人方是抱着让对方活着的目的才去杀的吗?如果考虑过,又何必一开始就将迷蝶拿起?你对他们说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不要在无用的地方白费功夫了。”</br>  于洪波:“……”</br>  于洪波听他这么说,自然想到从前听闻过药玉阁楼的一些所作所为,不禁沉默了一会儿。</br>  之前只是听老师懊恼过如果换了药玉阁楼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也知道代为出面的苏掌事无论手里究竟在做什么事情,在与人相对时反正一直都是个好脾气,可现在听药玉阁楼主事人的语气风格,与吴庄明相较岂不是更为严厉,不太像啊……</br>  可是药玉阁楼送叶问月和谢家清风不照用以抵抗迷蝶的事情,也是确有其事。</br>  他只好又问道:“贤弟,迷蝶乃是多年间遗留的心腹之患,而药玉阁楼刚巧有抵抗迷蝶的应对之法,你我若成此事,自然名声鹊起,贤弟何愁不能飞黄腾达重伴君左右呢?”</br>  良卜冷淡道:“不行,我不能去。”</br>  于洪波好笑道:“怎么会,吴庄明仅凭着除暴卫叶的空名,即便出身不足偶尔举止有些粗鄙,都能被他留在身边,任他对别人指手画脚,贤弟和其他域主又不同,忠心耿耿其中功劳自是不必提的,即便有些人发出过怨言,但大家都知道,依照贤弟的才能和条件,在有些位子上,做同样的事情,贤弟比别人更合适……”</br>  良卜没有说话。</br>  于洪波又问道:“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我想,现在你即便想要拿回你该拿到的,今上看在从前互为手足辛苦共事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吧?何必被自己放逐在野,空被埋没呢?”</br>  良卜没什么表情地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后面才又笑道:“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我怎样?不如先想想你自己——不出我所料的话,你一直被他们盯着,你提醒他们一句,他们就盯你一次,恐怕因为我前几次找过你,也会引火烧身啊——”</br>  于洪波:“……”</br>  于洪波愣了一会儿,不由得冒着冷汗笑道:“贤弟……”</br>  正相对无言间,便又有人来递上一封拜贴对于洪波报告道:“大人,连馆那边的人又来了,要和大人……叙叙旧。”</br>  于洪波接过帖子打开,糟心道:“我来这上任才多久,之前连面也没见过,和他们有什么旧可叙?……怎么又是八仙楼啊,人走了吗?”</br>  衙役摇头道:“还没有,那是个难缠的人,正在等大人过去回话。”</br>  于洪波撇了撇嘴,便让良卜稍等,自己暂别转身出门。</br>  良卜在房间里等了片刻,想了想就也走了出去。</br>  来的是连云身边的心腹,人都叫他曾二哥,这曾勤本就扎根于此,与当年远道而来的连云一拍即合,这次前来自然也不会空着手。</br>  于洪波面无表情地坐在厅里,听他说话。</br>  良卜走到门前时,正听到曾勤正扶着手下的盒子叹气道:“大人,人心向来都是不好把握、难以控制的东西,我知你任上辛苦,向来感同身受,所以,您不要因为旁人的话,就为难我们啊。”</br>  于洪波奇怪道:“什么为难?我干什么了?”</br>  曾勤连忙把手下的东西推过去,笑道:“我也这样想啊,大人!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如此愉快,哈哈哈,一些风言风语……总归是无法避免,我想您是听到过的,不过是他们得了便宜,却又人心不足贪得无厌罢了。这里如果不是有馆主在,动乱之后,哪会那么快富足安定起来呢?为了替大人分忧,也是不忍看乡亲贫饥待哺,更是开山辟路,除暴安良,你看我们既有辛劳,也有苦劳啊,乡亲离开我们哪有活路呢?而且,大人与我们,同样也正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关系,离了谁都行不通,走不动啊。不过我想,大人明察秋毫,视民如子,一定不能让无足轻重的人影响您的心情,挑拨我们的关系的。”</br>  于洪波颇显犹疑地看着他。</br>  曾勤又询问道:“听说大人这边,有远方表弟路过探望,与其一直窝在客栈,我家馆主是极好客的人,不妨抽空一起去玩一玩,也能散一散心。”</br>  于洪波微冒冷汗道:“我那表弟从小就喜欢清静,最怕凑热闹,还是免了吧。”</br>  曾勤并不在意,反而又道:“清静,也有清静的去处嘛。”</br>  于洪波心情复杂却又故作轻松道:“到时我问问他,他呀,家里娇惯,所以我行我素任性小孩子气惯了,要是去就去,不去也不是我能强迫得来的,你们也不必单等着他,小孩脾气没个准的。”</br>  曾勤笑道:“哎——我倒看兄弟仪表堂堂,没有那种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劲儿,想必你比他大所以总看他显小,人家才没大人说的那么孩子气呢。”biqubao.com</br>  于洪波:“……”</br>  良卜:“……”</br>  于洪波:“他就在这里歇歇脚,过不了几日就走了,让馆主陪着他胡闹不合适的,不值当,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对我说也无妨。”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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