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瑶铃鼓 > 第 352 章 小荊绣娘
    这二人纷纷扬扬的讣告和段子,何正嘉自然也听到了。

    但与众人反应所不同的是,角落里,何正嘉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抱着胳膊趴在桌沿迟疑地小声嘀咕道:“之前我一直都跟在他们身边啊,那会一个埋怨对方狠心,一个抱怨对方无情,气氛都是紧绷绷的快要打起来,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几天,就又视而不见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他们搞这茬的苗头啊?干嘛戏这么多?”

    “更何况……”

    瑶铃女包含了假身份,苏掌事不是不知道。

    “小荊绣娘,你觉得呢?”

    何正嘉身前坐着一个女子,一把乌黑细辫打髻后被挽在单侧,白色长巾将发辫捆紧收束,垂下的短角落在脑后,根根细辫层层叠叠的绕在耳后打弯尾巴又搭在肩上,与那张带着些婴儿肥的娃娃脸相称,十分娇俏可爱。明明很适合热闹喧嚣的颜色和俏皮娇嗔,却反而沉眉落目不苟言笑,身着素白挂蓝粗布裙装,显得整个人更为冷漠疏离,稍宽的外套下能看到内里固颈束袖的利落样式,手边的桌沿按着一把短剑,闻言看了他一眼,又谨慎地往周围瞄了一圈,而后才放下筷子,朝他点了点头,拿起剑起身走了。

    何正嘉也起身跟上,走在她身边默默腹诽。

    果然很配。

    这俩人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跟着她一路走到席寒山所驻处之外,藏在附近灌木丛里,远远盯着那边安静的门首,何正嘉看着她自如的动作,不由得迟疑道:“等等,你不是路痴吗?”

    小荊绣娘嗤笑道:“区区人质,要那么精明做什么,只不过是人生路不熟而已,人之常情罢了,多探几次,哪里找不到?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从阁楼主人床下翻出来的?”

    何正嘉:“……”

    何正嘉:“我懂了,看来,你们这些人里,只有我是老实人罢了。”

    接着,他又叹气道:“别想了,他不认得你,更不会相信你了。”

    “我自有办法,他不得不信我。”小荊绣娘道,“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悄悄探我哥哥踪迹,而我,去搞定席寒山。”

    “真的吗?”何正嘉迟疑道,“你有什么办法?”

    在谢家待了那么久,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收获的。

    小荊绣娘匆匆应道:“名单。”说着,她又嘱托道,“送信的阁楼下属踪迹难跟,更是在这里彻底消失,想必他们也离不太远,你去打探打探,如果被哥哥发现,千万要拖一拖时间,晚一点再告诉他我也跟来了,不然,他肯定又要赶我走了。”

    何正嘉叹了口气,应道:“行,我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吧。你要怎么把引席寒山出来啊,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这么麻烦。”小荊绣娘掂了一下手里的短剑,干脆且简单粗暴道,“不管他要去哪里,总有一个地方是躲不过去的。”

    “啊?”

    “夜黑风高,我去他房里守株待兔,不信抓不住他!”

    何正嘉吃惊道:“这里面你又没去过,一点也不熟再迷了路!或者一不小心被他们占了便宜,出点什么事我要跟你哥怎么交代!”

    小荊绣娘疑惑道:“你不是说,席寒山除了有点刺头,但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吗?”

    “是啊,我说过。”何正嘉吐槽道,“他是不会非礼你,只会喊打喊杀抓贼报官罢了,到时你被扭送过去,我还要费劲巴啦的去衙门里捞你。”

    小荊绣娘想了想,果然还是对他说道:“今夜你帮我探探他的房间在哪,明晚我好去寻,他一进门,我就把他敲晕捆了,藏了他的武器,让他喊不出声。”

    何正嘉:“……”

    这兄妹俩简单粗暴的脾气和手段可真是一脉相承啊!

    少侠!我有罪!对不住了!少侠!

    二人配合的很好。

    所以……所以被敲晕了这样那样之后,席寒山于悠悠转醒那刻,当即便愤愤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嘴里被严严实实塞了好多布团又被带子勒住,完全说不出话,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女子在捆好他之后,便点了灯烛扯画辨认了一下此人容貌,满意点头之后,便收拾了一下周围,等在一旁,见他醒来瞪着自己,这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叫席寒山。”

    席寒山:“……”

    “我本来不想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来和你见面的,可是,我约了你,你却不肯见我,我就只能这样做了。”

    席寒山:“……”

    约?

    女子说道:“是啊,我约过的,小荊绣娘。”

    席寒山闻言,一头冷汗这就冒了出来。

    何正嘉!小贼险恶,轻轻放过果然还是太便宜他了!

    眼见着他又要挣扎起来,女子连忙把手指放在面前凑在他跟前:“嘘——先不要动,我来的事,别人不能知道。”

    席寒山皱着眉头看她。

    为了稳住他,女子把面纱拉下来,是一张娇俏灵动的娃娃脸。

    席寒山想着。

    何正嘉嘴里大概也就只有这一句实话了。

    小荊绣娘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把烛台放在二人中间,而后将纸展开在他面前。

    席寒山不得不看,然而看了一眼,便神情错愕,整个人僵住了。

    小荊绣娘认真道:“你看清了吗?这是谢家收藏在书房里的名单,上面是参与过残月一事的馆主。”

    席寒山双目含泪,又说不出话来,下意识间,只能仓惶地摇了摇头。

    小荊绣娘叹气道:“是,你跟这里的人不一样,席馆,没有参与过这些,或者说,只要是名单上没有记的馆名,都没有参与过,甚至,连知不知道都不一定呢。你看,连温领事也是糊糊涂涂连蒙带猜的,看到你去似乎也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于某些细枝末节里,搞不太明白呢。”

    席寒山愣怔地看着她,泪水涟涟,有些控诉却又无处诉说,短短几息便把勒在脸上的布条打得湿透。

    小荊绣娘认真道:“听临美提起过,你一直都急于寻找答案,却总不得门路。既然如此,我不来告诉你,就一定会有别人来告诉你,外面苏掌事和瑶铃女已经死了,会去找我的人,也会来找你。你身份使然,不能像温领事那样能够轻易脱身,下面,你只有两条路能够选择,要么,我们合作起来,要么,我们便将会在之后刀兵相向。如此一来,还不如由我直接告诉你呢。”

    看着他不甚明白的茫然神色,小荊绣娘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帮他松开脸上的布条把嘴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边叹气道:“是啊,你也不知道。苏掌事,就是苏彦忻。这件事就是他告诉我的。”m.

    席寒山突然想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亮出的那片断刀,慢慢悠悠的,为防火上浇油,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汹涌的怒气,在那激愤难耐无与伦次的诘问索求下,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似于茶余饭后谈起别人的事那样,陌生又自若地回应着。

    “他?”席寒山看着她为自己松绑,有些不满地轻声道,“他为了不让我追究这些,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说他早死了。”

    小荊绣娘迟疑道:“什么死了?我说的是,去找我的人,他感觉到,我在四处搜查打听当年的事,觉得有趣,便把我好好羞辱了一番,那时,他还是郑先生呢。被顶替的郑先生确实早就死了,不过,那个人却还好好的活着呢。”

    席寒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她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既非残月寻仇,自己全馆被设计屠戮至尽,他突然想到温领事提起徐林的话来。

    席寒山下意识就要去摸剑取枪:“方叔子!士可忍孰不可忍!”

    很意外的,两手直接摸了个空。

    正犹疑迷惑间,身后的小荊绣娘便明了道:“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席寒山有些愤怒道,“你这些消息从何而来?是真是假,我又如何断定!”

    小荊绣娘想了想,走过来小声说道:“的确,对你来说,是真是假,不是只有我说才行。但是,我想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人来对你说一样的话的——说席馆,是被殃及池鱼,是被瑶娘用迷蝶灭门,是被方叔子祸水东引,是被……当做各方的牺牲品,之类的。”

    席寒山皱着眉看她。

    小荊绣娘叹气道:“唯独不会细说,席馆当年想要查清迷蝶真相,就像苏馆那样,就算没有方叔子,席馆也一样会被雪球压没。对方为了遮掩一些别的目的,便设计陷阱摧折残害,并以此推得雪球四滚,扩大范围和转移重心,被察觉后便将这刀口急转,矛头转嫁于各馆之内,使得并未参与残月仅仅是与他作对的苏彦忻立于众矢之的,受徐林连云所恨。或者,当时的吴馆既没有参与残月也没有深涉雪球案,仅仅是与席馆和苏馆相伴罢了,同样遭此一难。”

    小荊绣娘认真道:“如果说当初各馆是被迷蝶的毒性迷惑,无法控制自身挥刀相向,那么现在大概就是,把各馆的人收集在一起,这样,就又是一个新的馆了,这样练出来的人,会不会比迷蝶更胜一筹呢?既然他当初说会用迷蝶推动雪球是在为妹报仇,那么收集你们,即便口头上说要帮助你们寻找真相报仇雪恨,在他眼里,也如同在看不要钱的死尸互相争斗一般,不过是用后即弃也不用心疼的卒子罢了,又怎么可能会在心里好好相待呢?你们不管有没有参与过残月,都是被迷蝶灭门者,以此为血肉盾牌刀剑,你不怕他利用你们做别的事情吗?席馆和温领事等人不同,但也和这边的连馆徐馆不同,你不信我,我没有其他办法,你自身又会因为旧怨和仇恨做出什么,我也管不着,但是,下面来的人对你说这些时,你也千万不要被他混淆了。”

    席寒山奇怪道:“什么?什么为妹报仇?”

    小荊绣娘叹气道:“这点你不知道吗?看连云四处奔波搜寻迷蝶和明少居紧密筹备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曾经接连亲手施为雪球案的,令众馆死伤惨重流离失所的人,他又换了一个面容,和现如今四处拉拢收容并联结雪球案苦主的人,是同一个人啊。”

    说着,她拉上面纱,身形轻灵地蹲身于窗台之上,向他告别道:“今夜就先到这里,等你相信了我们再说别的。日后再会了,席寒山。”

    席寒山迟疑道:“你的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

    “谢家。”

    “你是谢家的人?”

    “唔,倒也可以这么说。”

    “你接近我,是在为谢家办事?”

    “不是。”小荊绣娘应道,“我说过了,在此之后,你我要么合作,要么刀兵相向,我这是,在为我自己办事,谢家只是我搜寻信息的来源罢了,而你……无论你要选择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也不想看到,你因为被人有意愚弄而做出其他非你本意无法挽回的事情。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让你我处于同样的台阶上,在此公平公正的基础之上的选择才是你最需要的,其区别仅在于,之后你我之间所立的位置罢了。”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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