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大明话事人 > 第三百零五章 还有什么问题?
    送走了十分满意的府衙两个官员,林大官人回到屋中。</br>  高长江还是忍不住问道:“一口气拿出五千两,并不是小数目,真的没问题?”</br>  一年挣五千两和一下子拿出五千两现银,那是两种概念。</br>  林大官人信心十足的说:“你大可放心,那些扬州盐商有的是银子!</br>  等我把苏州这边理顺后,就去扬州找银子,秋收后返回苏州,解决济农仓亏空,完全不耽误!”</br>  高长江再次提醒道:“济农仓要的是实物,而不是银子,这也是济农仓最大意义所在。</br>  只有五千两银子还不足以成事,必须要有一万石米粮入库,这比单纯凑出五千两银子难度更大。”m.biqubao.com</br>  有点社会常识的都明白,买几斗米和买一万石米虽然都是买米,却是两种完全不同概念的交易。</br>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林大官人放言收购一万石米,苏州城最大米市枫桥镇的米价,只怕立涨三成。</br>  此外还有个很多人不清楚的情况,号称天下粮仓,每年要向朝廷输送大量漕粮的江南尤其是苏州地区,到了晚明时候,其实本地产的粮食是不够本地人吃的。</br>  形成了一种鱼米之乡要从外地大量输入粮食的现象,其中原因很复杂,主要不外乎工商业发达和人口急剧增加等方面。</br>  在这個背景下,林大官人要弄一万石米,只说收购本身也是一项复杂的工程。</br>  正在这时,门外守着的伙计又来禀报,长洲县的袁县尊来拜访了。</br>  林大官人便对高长江笑道:“一万石粮这不就来了?”</br>  高长江:“???”</br>  此后林大官人立刻小跑着迎了出去,连声道:“石公先生身负文坛之望,是当世我最最最重的才子,怎得亲自来了?实在折煞我也!</br>  数月不见,没有聆听石公先生教诲,甚为想念!本该我亲自登门!</br>  今春我在京城曾经力斗复古派,怎奈没有袁石公先生之才学和指点,未能将复古派彻底压制下去。</br>  看来以后撼动复古派霸业的重任,还是要靠石公先生来肩负了!”</br>  长洲知县袁宏道,此时号石公,他听到林大官人的话,很是诧异了一下。</br>  以前你林泰来吹捧自己也就罢了,毕竟你林泰来当时只是个社团头目,文名也局限于苏州,各方面有求于自己。</br>  现在形势已经变化,你林泰来身份和影响力已经大为不同了,怎么还这样像是个小角色一样肉麻的吹捧自己?</br>  连原知府都被你林泰来弄的灰头土脸走人了,而他袁宏道只是个知县而已!</br>  “你好好说点人话!不要虚文矫饰!”袁宏道这个人很随性,退出了门槛,指着林大官人说。</br>  在苏州城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伱林大官人是什么脾性?这么假装自己小迷弟,到底是恶心谁呢?</br>  林大官人答道:“在下对石公先生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尤其对石公先生祖上的敬仰,也是发自肺腑的!”</br>  袁宏道:“???”</br>  好端端的吹捧也就罢了,突然又说起自己的祖先干什么?</br>  坊间传言,一旦林大官人的话头突然开始跳跃或者强行转折时,就表示他准备挖坑了。</br>  又听到林泰来说:“听说石公先生的曾祖父,任侠尚气,以勇武著称乡里啊。”</br>  袁宏道:“......”</br>  啥意思?难道你林泰来想说,你和我曾祖父一样?</br>  林大官人没过多强调与袁宏道曾祖父的雷同点,继续说:</br>  “还听说,石公先生的祖父乃是荆州最有名的米商,曾经在灾年一口气拿出过两千石借给别人,并且烧了借券,我对此义举善行万分敬仰!”</br>  在旁边一起陪客的高长江终于秒懂,原来坐馆的玄机在这里!</br>  掏点银子,让袁宏道家里从湖广荆州拉一万石大米过来,不就完事了吗!</br>  他也耳闻过,湖广近些年粮食产粮增长迅速,开始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吹嘘说“湖广熟天下足”。</br>  而袁家所在荆州一带又是产粮地区,同时袁家又是米商出身,那不正好完全专业对口吗!</br>  去扬州刮银子,从湖广运大米,最后解决苏州城济农仓亏空。</br>  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br>  袁宏道眨巴了几下眼睛,先说曾祖父,又说祖父,下面是不是要说爹了?</br>  林大官人长叹道:“如今苏州城两县济农仓亏空一万石,我有心效仿令祖父之义举,怎奈手里无米啊。”</br>  府衙亏空本县济农仓的事情,袁知县当然知道,还是他亲自找府衙催讨的。</br>  只是袁知县没想到,林大官人居然揽这事上身,在自己面前直接感慨没有米。</br>  略加思索后,袁县尊大气的说:“以你我之交情,如果是几百石米,我就可以做主送给你了!”</br>  随即又很为难的说:“但是一万石这样的数目实在太大,不可能送人啊。”</br>  林泰来疑惑的问道:“谁说要送一万石给我?”</br>  袁知县诧异的说:“你林大官人不是最喜欢白嫖吗?”</br>  身为名人,总是逃不出被人造谣编排的命运,林大官人有点生气也没办法。</br>  “我出银子买!只是请你们家运米到苏州,然后价格优惠一点,别乱波动!”</br>  袁知县松了口气,原来是真肯出钱啊,那就比较好说了。</br>  一万石算是很大的买卖了,商家哪有不想吃下大买卖的?</br>  袁宏道作为一个只会读书和玩乐两件事的败家子,感觉如果能给自家拉来一笔大买卖,以后花钱的腰杆子就更硬了。</br>  然后新的问题又来了,大宗货物的长途运输同样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br>  如果没人保驾护航,其中风险不可估量,袁知县也不希望拿自家的一万石大米碰运气。</br>  所以又问道:“从湖广荆州到苏州,水道还算方便,顺江而下再转入运河就是。</br>  在湖广境内航道没有问题,但是到了下游的江西、南直隶境内,你能护得周全么?”</br>  “浒墅关税使王之都你也见过的,马上要调任到别处了。</br>  升他去当九江知府有点困难,但似乎可以调到九江关做税使,再兼任巡江之类的衙门。</br>  这样的话,江西境内这段航道应该没有问题了。”</br>  袁知县继续问道:“南直隶境内这段呢?”</br>  说起南直隶管理体制,可能是最复杂的地区了,江北归凤阳巡抚,江南归应天巡抚,那么江面上又归谁管?</br>  答案是,上下游江面都归南京方面来管,从各处江防营到操江御史,都是在南京这个大盘子下的。</br>  林泰来想起什么,反问道:“最近可曾有南京右都御史海青天的消息?”</br>  袁知县茫然的摇了摇头,“没听说,问这作甚?”</br>  林大官人很清楚,如果按原有历史进程,海瑞应该是今年去世。</br>  不知道在这个时空,和自己接触过后,会不会被气得多活两年。</br>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br>  “我与南京城的海青天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林大官人沉吟着说:“到时候我给海青天写封信,说是有一万石弥补苏州城济农仓亏空的米粮从江上过,请海青天关照一二。”</br>  袁宏道:“......”</br>  这是道德绑架呢,还是道德绑架呢?不过细想起来,应该还是很有用的。</br>  这样的话,南直隶的江面这段,问题应该不大了。</br>  那么后面江南运河这段更不是问题了,毕竟这是应天巡抚赵志皋的地盘。</br>  话说到这里,袁知县终于意识到,从老家运米一万石到苏州城这个提议,并不是空想口嗨,非常具有可行性。</br>  林大官人又添油加醋的说:“我们苏州物产丰富,湖广的米船过来后,肯定也不会空返,可以载一批货物回湖广,这样又可以赚上一笔。</br>  实在不行,我安排些白货,让米船运回去。”</br>  “什么白货?”袁知县疑惑不解。</br>  林大官人答道:“就是很咸的那种东西。”</br>  袁知县无语,今天来找林泰来,是因为又到了下半年,距离冬闲也没三四个月了。</br>  所以去年尝到了三江口工程甜头的袁知县又想来与林大官人合计下,今年还能搞什么名胜工程,碑刻诗文都要提前酝酿好。</br>  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给老家找了个这么大的业务。</br>  考虑过后,袁宏道说:“我马上写信给父亲。”</br>  林大官人继续肉麻的说:“敬候佳音!无论这事成不成,都不影响我对石公先生的敬仰!”</br>  又送走了长洲知县袁宏道,林大官人淡淡的对高长江说:“你看如何?一万石粮也不难,还有什么问题?”</br>  在外人看来,林大官人这次回到苏州似乎也没多大变化,还是那么嚣张。只是现在苏州没人惹他了,所以才失去了动手机会。</br>  但在高长江这样自己人亲信的眼里,林大官人的变化还是很大的。</br>  之前林大官人一直琢磨的是,一是在江湖打打杀杀,二是怎么去勾结官员和抢资源。</br>  现在林大官人更多琢磨的是,怎么调度资源,怎么分配资源。</br>  而且视野并不局限于吴县或者苏州城,开始跨区域、跨系统的组建更高维度的利益集团。</br>  高长江耳闻过许多江南世家大族的模式,但从来没见过林泰来这种类型的。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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