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影面色如常，目光低垂，开口回答：“陛下尚在，一切都是由陛下定夺。明帝那边飞鹰传书，拒绝让景昀做太子。陛下今夜收到了消息，下令让殿下，马上领军出发。”</br> “马上领军出发？”霍临烨下马。</br> 他走到霍影跟前，鬓发有些散乱，整个人，多了几分沧桑之色。</br> 没人知道他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br> 也没人知道，他在第一次见到那个说是死而复生在别人身体里面的假云姒时，又是有多开心。</br> 为了让她开心，他甚至拱手看着去了摄政王府。</br> 他甚至，不顾天下人的口舌，从新给了她身份，又让她回到身边。</br> 这期间爱上锦弗，他又有多煎熬。</br> 这些，都没有人知道……</br> 思及此，霍临烨笑：“怪不得，怪不得九皇叔会提出让景昀做太子，他一手棋，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儿在了里面。”</br> 景昀就是他的嫡子！</br> 明帝如何会同意？</br> 即便是装，明帝都不可能答应。</br> 这一仗，必定要打，而且，还是他去。</br> 霍影面色如常：“太子殿下说什么，微臣听不懂。还是早些准备，马上出城。”</br> 忽然之间，霍临烨仰头笑了。</br> 看着一望无际的夜色，他闭上了眼。</br> “九皇叔早就算到了这一切，所以这么快，就集结了大军，逼着我现在出城。”</br> 再睁开眼，霍临烨眼底的苍凉不见，唯剩寒意：“你们知道那个六小姐是假的，都知道，九皇叔也知道，却不曾开口与我说我一句。”</br> 他们看着他，一错再错。</br> 这次，霍影方才抬首，目光倾直的看着霍临烨：“殿下，没人有这个责任为你的选择承担责任，没人有这个义务来摆正您，这一切，都是您自己的选择。”</br> “呵！”霍临烨嗤笑出声。</br> 是啊，九皇叔有什么义务来告诉他这一切。</br> 其他人有什么理由来把他的错误磨平。biqubao.com</br> 自作，自受啊！</br> 谁也不是小孩子了，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br> 霍临烨绕开霍影，就朝着摄政王府去。</br> 霍影未曾阻拦。</br> 只霍临烨才走了三步，霍影身后的将军们，全部下跪，堵住了霍临烨的路。</br> 没有多余的话，他们只齐声：“请太子殿下，马上皮甲出城，立即奔赴战场！”</br> 甚至他们连他的战甲，都取出来了。</br> 此刻，就横在了他的眼前。</br> 霍临烨看着匣子里，这一身跟随他杀敌浴血的战袍，只觉是个笑话。</br> 他抬手，落在冰凉的铠甲上，眼底的寒意，化为自嘲。</br> “不可以回头了，就如同今晚，我不能回头再去看她。”</br> ——“请殿下皮甲，奔赴战场，踏平西洲，扬我国威！”</br> 将帅们齐声，重重叩首。</br> 夜色之下，乌压压的众人，早就换好了衣服。</br> 这其中，有多少是霍慎之手底下的能臣良将，在今夜，都给了霍临烨。</br> 不是霍临烨要踏平西洲。</br> 是他霍慎之，要平了西洲！</br> 可霍临烨，即便是知道，都不可能在说出口。</br> “恭送殿下！”看着穿上战甲的霍临烨，霍影抬手行礼。</br> 翻身上马之际，霍临烨转身看向了霍影：“我早就成了九皇叔棋子之中的一颗。”</br> 霍影垂首，将一块黑色的玄铁令牌送到霍临烨跟前：</br> “传我家主子的话，殿下此去定然一路顺遂，绝不会遇到如同我家主子那一般的暗害，毒箭，细作。粮草，援军，只要殿下需要，只要殿下一句话，整个大周军将，人马任凭殿下调遣。万众一心，只为殿下功成！”</br> 霍临烨看着那块上面刻着他霍慎之名字的令牌，直觉更是可笑。</br> 军将只认令牌不认人。</br> 现在大周的将士，一半在他手里，另一半在霍慎之手里。</br> 他敢拿出来，就证明，那一半的军将，心都已经归到了他的手里，不怕任何人调遣去。</br> 这大周分割的形式，越发明了了。</br> “这战火，是殿下开启的，理应由殿下来平定，霍影，恭送太子殿下出城！”</br> 昏暗的天色，如同密不透风的一张网。</br> 暗夜行军，无人相送。</br> 霍临烨再回头看了一眼摄政王府的方向。</br> 此去，生死难料。</br> 且，再见，无期。</br> “进宫，与陛下道别。”</br> 霍临烨的目光，缓缓的从摄政王府的方向收回。</br> 他跟摄政王府，相隔咫尺，跟云姒，从此，咫尺天涯……</br> “父皇，儿臣今夜此去，不知哪年哪月哪日才有归期，今夜前来叩拜，多谢父皇养育大恩，费心筹谋，托以重任。儿臣若不能回……”</br> “吱呀——”</br> 寝殿的门忽然打开。</br> 武宗帝穿着不齐，披着衣服急忙去拉霍临烨起身：“今夜就要去？为何没人来通知朕？还有，什么是不能回，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朕的太子，这大周未来的储君，居然敢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真是放肆！”</br> 言语之间，霍临烨已经听出了兵权皇权皆不在皇帝手中的无奈。</br> 他张了张口，看着武宗帝五十有六的年纪，已经鬓边有了白发，缓缓道：“父皇，儿臣先前多有愚钝，没能好好听父皇的话，心感痛惜……那锦弗公主之事，儿臣应该早点迎娶……”</br> “迎娶什么？你这婚逃的好！锦弗这种吃里扒外养不熟的，也只是被你弃婚的命。朕已经想好恩赐锦弗的去处了，你不要多想。你没有娶她，是大好事，谁知道以后她在你枕边，会安的什么心。”</br> 武宗帝的宽慰，落在霍临烨耳中，尽是讽刺。</br> 那不是什么锦弗，那是云姒。</br> 父皇在帮他，天在帮他，可是他依旧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如今……</br> “父皇，是儿臣对不起锦弗公主，希望儿臣此去，父皇不要为难她。男人之间的争端，男人之间解决，她一个女子，不管以后是什么样什么身份，父皇都不要为难她。”</br> 武宗帝看着霍临烨，只觉得有些奇怪。</br> 但是又道：“你不要想这些，朕现在的心愿，就是看你有后嗣，看你大胜归来。”</br> “是……侧妃熟悉医术，儿臣会将她带在身边，作为军医。”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云姒跟叶暮梨的死有关。</br> 武宗帝满意地点头：“是了，那叶暮梨，不比锦弗好千倍万倍吗，锦弗什么都没有，只是个废物公主。”</br> 这样的话，无疑是在诛心。</br> 霍临烨开不了口，只叩拜在地：“父皇，儿臣去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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