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大明的周王,是想要突围逃走了?”帖木儿怀疑道。</br>  “苏丹,很有可能!”兀鲁伯浑身一振,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今日里方阵的指挥就是出自他手,自然也发现了明军的抵抗并不顽强。</br>  “近日大雪,明军若是想要突围,必定就在近日!苏丹,我去组织守卫,绝对不能让这大明的周王走脱……”</br>  “慢着。”帖木儿却是叫停了激动的兀鲁伯。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br>  “仅是防备无用……我怀疑,明军会先去攻击马黑麻。”帖木儿道。</br>  “只要击败马黑麻,这支明军就能和先前那个燕王以及渴石城里取得联系,不再是一支孤军,能够进退自如,不必再在此处和我们拼命……但是马黑麻所部驻扎之地很难进攻,那些明人当真有强攻的胆魄?”</br>  “而且,他们挖掘出这些沟渠,显然是耗费了极大的功夫,这些沟渠还能够阻挡我们许久,当真就愿意撤离此地,放弃这么些日子辛辛苦苦掘出的工事?若能如此果断,那也未免太可怕了。”</br>  帖木儿犹豫不决起来。</br>  兀鲁伯却也愣住了,这……祖父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怀疑明军会去攻击马黑麻,一会又说他们不会如此果断……这让他如何做事?所幸帖木儿纠结了一会,便已自己给出了答案:“你带着一支人马,借着风雪的掩护去前方的明军那里探探。”</br>  “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那些该死的壕沟里……他们应该没那么果决的去攻打马黑麻,但也不可不防。”</br>  帖木儿道。</br>  “是。”兀鲁伯应命,心道这样大的风雪,明军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冒着风雪爬山前去攻打马黑麻的大营。他宁愿在营地里彻夜戒备,也不愿意在这种天气摸去明军营地里探察,不过祖父都下令了,他倒也不敢违抗。</br>  只得在心中不断抱怨,马黑麻那厮平素在同辈中就素来教人讨厌,这时候却还在这连累自己。</br>  祖父也是,眼里只有马黑麻一个长孙……自己在驼城里享受美人暖足,却要教他这个孙子爬冰卧雪。</br>  兀鲁伯接了命令,转头便要离开驼城。然而还没等他掀开帐帘,帐幕外头,忽有一個人一阵风似的卷入,带进来一蓬冷意与风雪。</br>  “苏丹,我们的营地遇袭了!”</br>  “嗯?”仍在沉思的帖木儿舒展了眉头。“遇袭了?明军选择了从这里突围吗?”</br>  他的双眉反而舒展了起来。已经确认了明军人数不多,那么他们就必定不可能浪费兵力,选择在这里袭扰。他放松的往后一靠,吩咐兀鲁伯道:“既然如此,你便去防备明军袭营吧。”</br>  “我乏了,先在这靠一靠……你务必打退明军,不可让他们突围而去。”</br>  “是。”兀鲁伯轰然领命,他也觉得有些高兴,不必再离营受风了。</br>  于是自出帐去,开始组织防务。</br>  风雪里,明军显然派出了大批的兵力,各道壕沟里都出现了火器击发的火光和烟尘,向着这边射击。</br>  更有一支明军精锐借着风雪摸了过来,被兀鲁伯派人打了回去。</br>  然而明人向来羸弱,先前借着壕沟,倒是还有几分战力。而今离开壕沟妄想突围,顿时就没有了那份威胁。兀鲁伯一面指挥,一面带着精锐的战士左冲右突,很是斩杀了不少试图袭营的明军。等到天色渐亮,明军才开始退去。兀鲁伯知道,今夜自己守的非常漂亮。</br>  他喜滋滋的回到驼城之中,准备接受祖父的夸赞时,才发现,祖父竟然睡着了。</br>  祖父帖木儿足有残疾,一到雨雪之时,往往疼痛难耐,精力不济,倒也是常情。</br>  不过毕竟是一介枭雄,不会嗜睡误事,感觉到有人入帐,帖木儿便悠悠醒转了过来。待得知一夜之间兀鲁伯斩获颇丰,帖木儿更是高兴,拍着兀鲁伯的肩膀对他夸赞不已。</br>  “对了,你杀了数千明军……可有主将?”帖木儿突发奇想,问道。“若有主将,将他的头颅提来。”</br>  “我倒是想看看,这些难缠的明人将军究竟是长着什么模样。”</br>  兀鲁伯自不会败了祖父兴致,闻言兴致勃勃的让人将昨夜斩杀的一位明军将领的头颅提来。这位明军将领手上掌着千余人,必定是明军麾下的一员大将。可惜却是羸弱的紧,昨夜自己带着数百勇士摸到他们身边,他们瞬间便被帝国的勇士杀的溃不成军、丢盔弃甲。</br>  兀鲁伯喜滋滋的接过手下取来的那颗明将头颅,毕恭毕敬的将他呈给了祖父帖木儿,帖木儿接过,方才提起这颗首级端详,却不料看了几眼之后,却是变了颜色。</br>  “苏丹,这头颅……有什么问题吗?”兀鲁伯有些奇怪道。</br>  帖木儿看了几眼,又看了几眼,却是猛的将那头颅一摔,头颅轱辘轱辘的滚回了兀鲁伯的脚边。兀鲁伯只听到耳边响起帖木儿的大骂。</br>  “你这个蠢货!伱看仔细些!”</br>  “这是汉人吗?这……这分明是一个身毒人!身毒人!”</br>  这颗头颅皮肤微黑,凸眼宽唇,明显不是汉人的打扮。</br>  “身毒人?”兀鲁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提起那颗头颅左看右看,好像确实是比寻常的汉人丑陋一些。可是身毒人又怎么了?身毒人就不算战功了?</br>  帖木儿的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昨夜来袭营的是身毒人,这么说来明军并不是想从自己这个方向突围……他们果然选择了马黑麻?可那周王当真能舍下这辛苦挖出的壕沟?</br>  他当真能如此果断?</br>  “传令下去,大军开拔。”</br>  “立即驰援马黑麻所在!”帖木儿忽然下令。</br>  “苏……苏丹?”兀鲁伯却是惊到了。驰援马黑麻?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要强行穿越这数十道的明军壕沟。“苏丹……祖父!明军的壕沟厉害,我们用盾兵方阵,一日之间,也不过只破掉了三道……”</br>  “若是强行进军,被明军瞅准了破绽,岂不是要蒙受巨大的损失?”</br>  “祖父请多思量!绝对不能冲动啊!”</br>  帖木儿被他这么一说,脑袋也是一清。昨夜没能衔尾追击,其实已经是错过了战机。如今再进军,即便是明军当真去攻马黑麻,也很难再追到其行迹。</br>  而且,如兀鲁伯所说,壕沟凶险万分,一着急确实很容易遭遇明军的埋伏。</br>  这就是朱肃挖掘壕沟时的另一个意图了:拖延敌军进军,为己方的军事行动,争取到足够的时间。</br>  “该死!”帖木儿恨恨的一捶椅面。“又被这些卑鄙的明人摆了一道……”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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