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袋阵?”狄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br>  何为口袋阵?这是一种在战斗的最后,用来围困负隅顽抗的对手的一种阵势。</br>  说来并没有什么花巧,就是将大军左右展开,如一只张开的口袋般围向对手。又可比作一人张开手臂时的模样,欲要将某物揽入怀中,自己却也中门大开,露出了破绽。</br>  这种阵势并不适合用来与敌人对阵,只适合在兵力绝对优势、随便都能击败敌军的情况下,用来合围敌军。可现在明军上下可没有那么多人。即便是将波斯、身毒降军之中军纪尚可、稍微能打些仗的人也算进去,自己这一方全军上下的可战之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不超过五千人。</br>  而那马黑麻手下节制着的精兵有多少人?足足三万!</br>  五千围三万……殿下莫不是疯了不成?</br>  真当自己手底下有十万大军了?</br>  而且要布成口袋阵,这五千人还定然要分散不可。他们战线本就薄弱,若是再行分散……</br>  狄猛只觉得保护朱肃安全的任务任重而道远。</br>  “对了,狄猛。”也没注意到狄猛没有去传达将令,朱肃如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般,又转过头吩咐狄猛道。</br>  “记得布完口袋阵之后,打发那些身毒兵和波斯兵去挖壕沟。”</br>  “先前对付德里苏丹国的骑兵时本王教过你们……你该知道,那壕沟要怎么挖吧?”</br>  狄猛一怔,继而愣愣点头。</br>  “那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朱肃道。</br>  狄猛终究是不敢违背朱肃的意思,咬了咬牙便下去传达主帅将令了。到了此时,劝说殿下退兵必是不能,只能指望殿下又能缔造惊喜或奇迹。那些身毒、波斯的降军大都出身奴隶,让他们硬碰硬的打仗不行,叫他们凿石挖沟,却个顶个的都是一把好手,很快,一条横亘东部战线的壕沟便远远出现在马黑麻的眼前。</br>  “明军这是在做什么?”一群帖木儿帝国的将领皆是一脸疑惑,马黑麻本就留着一头光头,此时更是如一个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他们莫非是想要挖掘地道入我营中,好从内部攻破我们吗?”</br>  没人能回答他,有人建议道:“马黑麻殿下,不如我们派遣一支队伍,尝试去攻打这支明军。”</br>  “也能摸一摸这些明军的底细……”</br>  马黑麻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暂且静观其变。自己只要守住就是赢,不必去废这样的心思。</br>  只让营中加强戒备,增派人手值夜,防备明军夜袭就是了。</br>  第一夜并没有什么异常。</br>  然而第二天起来,马黑麻登上瞭望台瞭望,却发现,明军的壕沟竟然又多出了几条。</br>  壕沟与壕沟之间,距离相等,每条沟后,还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布设了障碍,乍一看去,如同一道规整的波浪,颇为赏心悦目。</br>  “殿下?这?”马黑麻帐下诸将,更是懵逼。马黑麻也是无语,但事到如今,明军的沟越来越多了,昨日才一道沟的时候不去试探,总不能现在再出兵去试探吧。</br>  显得自己昨天不太聪明似得。</br>  第二日,马黑麻依然选择了静观其变。</br>  然而第三日、第四日过去,马黑麻终于坐不住了。</br>  只见城外的那些明军,如同不用休息一般每一天都干的热火朝天,壕沟和土墙越挖越多越垒越多,如同一道不断向前的波浪,离自己的大营那是越来越近。</br>  再不动作,明军的壕沟都要挖到他马黑麻的脚边了。</br>  “马黑麻殿下?我们?”那個前几日劝他出兵的将领再次试探性的问道。</br>  马黑麻额头上青筋暴起,弄不明白明军到底玩的什么把戏。莫非是想要用挖沟把自己这一方挤死?</br>  就在这时,前方有人来报,说明军的统帅周王朱肃,正在最前面的一道壕沟里,准备向这边喊话。</br>  马黑麻微微愕然,暂且不去想要如何应对,准备先听听对面的这个主帅要说什么……</br>  “咳,咳……”</br>  “前面帖木儿帝国的三万人听着。”</br>  “你们已经被我们完全包围了。我们的阵线已经推到了你们的面前。”</br>  “识相的就赶紧将帖木儿之孙马黑麻捆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br>  “若如此,待本王擒杀跛子帖木儿,对你等有功之臣,仍不失封侯之位。”</br>  “可若是想继续负隅顽抗,本王绝不轻饶,必定不留情面,将不愿降服者赶尽杀绝……”</br>  “重复一次,你们已经被我们完全包围了……”</br>  那个周王朱肃似乎还是一个年轻人,他站在最前面壕沟后的土墙上,前方放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竟将他的声音扩大到这般远。他每说一句,身旁,就有一位翻译官将他的话翻译成蒙语、波斯语、身毒语。</br>  务必保证在场所有兵士,每个人都能听得懂,听得明白……</br>  朱肃在土墙上将这番话重复了四五次,方才下土墙来。在土墙下,狗儿和几位勋贵家的国子监武学生正在相侯。见他下来,一位武学生问道:</br>  “殿下,我们这般,真能将马黑麻吓住吗?”他颇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兵力远逊于对方,不止敢先行出手,分散兵力将对方给围了。</br>  还敢主动喊话,要他们“倒戈来降。”</br>  这相当于一个小孩不止敢去撩拨一个壮汉,甚至还跳起身来,重重的给了这壮汉一个耳光。</br>  即使这个壮汉对这小孩为何如此有底气有所怀疑,在这般羞辱之下,他真的会仍旧忍气吞声,不出手将这小孩先打死再说吗?</br>  “只靠虚张声势,当然吓不住帖木儿帝国的这些强将精兵。”朱肃道。“壕沟的作用,只有在两军交战之时,才有作用。”</br>  “我们之所以搦战,就是要马黑麻主动出击,把他打痛一次,他才会相信我们真是‘主力’,从而向帖木儿求援。”</br>  “马黑麻有营寨可守,又收缩兵力。我等也已经修筑出了壕沟这个地势。而今比的就是谁先丢了地势,唯有激马黑麻出击,再仰赖壕沟地势,加上火器之利,才能以少胜多狠狠唬住马黑麻。”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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