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听到声音,李景隆便一骨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过他虽早已料想到会有人前来夜袭,可当这事果真发生的时候,他又只感觉到手脚一片冰凉。亲兵们簇拥着他登上了高台,他还是有些两股战战,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br>  好在先前的纸上谈兵有了成效,此时城中,数百明军被合理分布在了城池各处,城墙还未围拢的豁口处更是安排了足足百余人守御。商人们也被安排在了相对安全的后方,且因为事先便有料想的关系,这些未经战阵的商贾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恐慌,只是一个个都做好了准备,准备随时登船逃命就是了。</br>  局面暂时还不需要李景隆作什么指挥,李景隆便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站在高台上通过火光和旌旗努力判断着前线局势,发现城墙几乎已经被番人土著完全攻破了。那些蛮人几乎个個皆懂得攀援之法,城墙修的还是有些矮了。即使是没有豁口之处,明军们也难以挡下这些数量远胜于他们的敌人。</br>  好在这些明军手中的火器犀利,且蛮人们似乎并未见识过火器,借助火器之威,明军且战且退,局面倒也不是太过难看。</br>  “小公爷,番人有备而来,人数太多且来势汹汹,实在太难抵敌。”有左右劝李景隆道。“不如先退至海上观望,等他们锐气一失,到时再作决断。”</br>  这时明军与番人,其实已经厮杀有一段时辰了。借着清晨带着水汽的熹微晨光,李景隆已看清了前方躺着的番人尸体远远多过大明士卒。只是番人人数实在太多,且又悍不畏死,仅凭数百失去地利的明军确实难以全歼,他也没有别的主意,也就从善如流。“下令吧,便按你的意思办。”</br>  刺耳的鸣金声响起,明军们且战且退,有条不紊的从码头退向了海上的船只之中。</br>  清点伤亡,明军约莫阵亡了四十余众。但单是匆匆一眼瞥见的番人尸体,只怕就不下百人。随着船只飘远,成功攻占港口码头的那些番人,看上去士气也不甚高的样子。</br>  “小公爷不必沮丧,这一场仗,乃是我大明大获全胜了。”有亲兵安慰道。</br>  “嗯。”李景隆点了点头,从战损来看,此战确实是一场毋庸置疑的大胜仗。但他们的目的是在此兴建港口,眼看港口已经失守,以目标论之,这一场仗其实他们是败了第一阵。</br>  第一次指挥作战,就尝了败绩,李景隆心中,对自己的兵事才能更加没有信心。</br>  眼看那些番人站在码头上,仍旧朝着海上的明军船只不断叫嚣,李景隆下意识的便有些怯色。“这些番人如此凶恶,他们该是不能追到海上来吧?”</br>  “小公爷放心,不过是一些番人,又能有什么像样船只?”那亲兵安慰道。此人原是追随李景隆之父李文忠,是曾经在北疆爬冰卧雪打过硬仗的。在北疆,也见过女真那些在北海渔猎的部落。</br>  就他的印象中,蛮族纵使能造船下海,了不起也就只能如女真一般造些独木舟一类的劣质船只。况且这大琉球岛的番人比之悍勇健硕的北地女真,可真不是差了一两个档次。都是番人,他们纵然有船想来也不如女真人。</br>  被他这么一安抚,李景隆也是终于压下了心中的胆怯情绪。正待谈笑两声,彰显一番主将指挥若定的感觉提振提振士气,却不料后方有船只竟是开始打出了旗语。负责沟通的将官飞速将旗语翻译,而后呈报给李景隆:“小公爷,阵线后方传来了消息。”</br>  “有敌军突然于后方出现,正朝我等包抄而来!”</br>  李景隆大惊失色,他如何也没想到,针对海上的明军船只,这些番人竟然也做了部署。正自六神无主之间,却又看见前方海域之上,有许多船只正从港口两侧方向,朝着船队包抄而来。那些船只四四方方,与昔日倭寇船只类似,又岂只是独木舟、小舢板之类的劣船。</br>  “这些蛮人,竟然想将我等全歼在此?”李景隆惊呼。</br>  眼看四周皆有敌船,李景隆手足冰凉,只觉走投无路。正自慌张之际,却有亲卫赶紧出言提醒:“小公爷,炮!船上有炮!”</br>  “快下令,调转船炮,杀出一条后路!”</br>  李景隆被他猛一提醒,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当即哦哦两声,立刻开始下令。本来没有旗舰的将令,那些负责操船的明军将佐不知主帅意图,正犹豫是直接反击,亦或是原地守备为好。此时终于得了旗语,一时之间,诸多战船皆开始整齐划一的行动起来。</br>  所有船只慢悠悠的侧过船弦,将两侧对准了前后来袭的番人船队方向。</br>  这船上海战不似陆战,海波荡漾,纵使是快船一双肉眼看来也觉得有些慢慢吞吞。李景隆只觉心急如焚,生怕那些番人船队突然加速,直接越过船炮距离杀了进来。但明军的战船只是略转个方向,番人的船只虽能看见但离着却还有数箭之地。最终,还是大明的船炮先就位了。</br>  “开炮!”旗舰上,负责操炮的军官估算好了距离,随即大吼着挥下了令旗。</br>  “轰,轰!”只听几声沉闷的发炮闷响,李景隆只觉脚下甲板一颤,数颗炮弹已是啸叫着,飞向了密密麻麻的番人船队上空。而后只见其中一颗炮弹慢慢悠悠的,却无可阻挡的砸穿了一艘打着怪异大旗的番人船只,那方方正正的船只看着倒也有些气势,只是被这炮弹一砸,反倒像是纸糊的一般。</br>  从望筒中,看到那船瞬间被海水吞噬,海面上许多番人如下饺子一般在海里挣扎,哭喊,最后大都葬身海底,李景隆都看的愣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木然扭头:“这……这番人的船只,竟然这般脆弱吗?”</br>  “小公爷,是船炮!是我们的船炮!”那些见惯了世面的亲兵,却已经是欣喜若狂。“是我们的船炮犀利之故!精准如斯,还有这般威力……神器,神器啊!”</br>  “小公爷,此战我等必胜!快下令继续发炮!”亲兵忙不迭的提醒李景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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