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燕王。”徐允恭苦笑,朱棣勤于锻炼,身子骨似乎又壮健了些。只这么一拥,险些将他的命都勒去了半条。</br>  “殿下且轻些个,臣久疏锻炼,近日来连日的夜间行军,早不堪重负了……”徐允恭苦笑。</br>  “你也是将门虎子,哪又有这般脆弱?”朱棣笑道。“只是你竟率着蒙骑,我率军到时,若不是看到旗号,险些就要下令进攻了。”</br>  “这些是朵颜三卫骑兵,即为昔日山阳万户……哦,还未告罪臣抢了殿下战功一事。”</br>  “无妨,我们只有数百骑兵,本也没想着能独自全歼这数千人……”</br>  二人一边寒暄着,一边仍然关注着远方那一缕直通天上的狼烟。直到天色渐暗,狼烟也渐渐不在升起,他们才不约而同的放下了心来。</br>  “看来,附近的瓦剌蒙贼只有这一伙人了……榷场已安,我等又能先松一口气。”</br>  “暂时而已,谁知道还能轻松到几时?”</br>  那道狼烟,却是为昭示着大漠榷场周边发现敌骑而设。如今狼烟不升,便说明危机已经解了。</br>  自徐达回和林之始,大明与徐家便开始合力,从长城处修建路径通往大漠草原。并在沿途设立烽火台和榷场,作为华夏控制大漠的着力点之用。</br>  初时这项方略倒还顺利,随着道路的修筑与羊毛贸易的昌盛,许多蒙古部落都因为与大明的贸易获得了足以改善生活的利益,自然也就变得心向大明。同时,许多大明本土的商人嗅到了羊毛的利润,纷纷远来草原之中投资牧场,他们依托榷场,圈地放牧,将一个个榷场打造成了繁荣热闹的塞外家园,有不少汉商都安排了庶子支族在榷场定居,准备在这里定居繁衍,生根发芽。</br>  大明的第一個外封公国,位于长城之外的魏地,正是一片欣欣向荣,眼看就要造就成另一个华夏。</br>  然而这大好的形势很快就被打断。西边整合了大部分蒙元西部势力的瓦剌很快开始向东边试探,妄图吸收草原东部,甚至收回和林。碍于徐达的威名,也速迭儿并没有直接发大军来攻,而是采用了一种十分卑鄙的方法,征发了一部又一部的牧民来东部的魏地草原劫掠……既可以抢走魏地的财富,又可以将那些已经归附大明的部落牧民打回原形,好传扬他蒙古大汗的威名,为那些尚在摇摆的中立部落立出一个榜样。</br>  看,顺服大明,自断爪牙,就是这样的下场……</br>  “也速迭儿是要重拾蒙古人昔日的劫掠传统。昔日他先祖阿里不哥和忽必烈争夺汗位时,就是因为这德性,才会败给行汉法的忽必烈。”徐允恭道。“他不敢派出大股部队,只敢这么小打小闹,对我们来说却反而是麻烦……”</br>  “草原辽阔,数百上千的蒙古匪寇往草原里一躲,即使征发数万大军去找也不一定找到。但是他们却能不断袭击我们的牧场,即使攻不破榷场的城墙,却也能给我们造成惨重的伤害……”</br>  徐允恭显得有些焦虑。</br>  “徐帅可有法子?”朱棣问道。</br>  “父亲倒是曾经想过要挂帅出征。”徐允恭道。“父亲本想,领着大军去瓦剌境内转个几圈,震慑一番这些草原部落,又或者干脆将也速迭儿赶到极北苦寒之地去,就足以保我魏地十数年安宁。只是他毕竟年事已高,如今又已经不是为大明挂帅……昔日挂帅,自有陛下和朝中诸公为他统筹后勤粮草,如今想要稳妥的出征,又哪里来的那般浑厚的家底?”</br>  “左右他们也攻不破榷场,虽有损失,也不过是草原汉化的进程再迟缓些。他老人家还要坐镇和林,便让臣这个做儿子的领兵历练。臣这一路追逐匪寇虽也辛苦,所幸麾下朵颜骑兵还算忠诚,他们本就是草原人,在草原上作战也没有太多靡费……”</br>  “领着骑兵东奔西跑?这不行,剿不尽的。你瞧你那黑眼窝子,迟早跑成了疲兵。要不是本王在长城里见到了烽火出关,只怕这一千人你都捉不住。”朱棣摇了摇头,对徐允恭的战法颇不以为然。</br>  徐允恭被他说的沉默。“臣……臣本就不擅长兵事,只知晓在船厂造船。父亲将大任交托于我,我却是辜负了父亲的期待了。”说罢,落下眼泪。biqubao.com</br>  朱棣稍加沉默,从怀中掏出一卷信件。“这个,你且看看。”</br>  “这是什么?”徐允恭接过,展开一看,不由得神色一变:“什么?也速迭儿约定与帖木儿共分西域?”</br>  “消息可准确吗?”</br>  “准确。”朱棣点点头。神情之间已是带上了几分凝重之色。“这封信是本王二哥遣人远赴西域,从帖木儿帝国之中,千辛万苦探听而来的。二哥手下那些江湖人,想必伱在草原上也听说过他们的能耐。”</br>  “若说战阵厮杀,他们或许不行。但若论及飞檐走壁,探讯谍报,他们绝对是一等一的行家。”</br>  “可是,可这西域,如今却是在察合台汗国……也就是亦力把里手中。这亦力把里却是蒙元的四大汗国之一,也速迭儿自诩蒙古大汗,承的是昔日元庭前身大蒙古国之法统。”</br>  “他竟会主动与帖木儿相约,要瓜分大蒙古国麾下自己的汗国?”</br>  徐允恭无法相信。</br>  “什么大蒙古国,不过是强盗尔。”朱棣却是不屑一顾。“昔日蒙元仍在之时,这亦力把里,其实就已经不将元庭皇帝当一回事了。”</br>  “如今也速迭儿重拾了蒙人的强盗本性,自然更不会去顾忌什么法统声名。”</br>  “这四大汗国论起国土,加起来可比如今的瓦剌要广袤的多。也速迭儿初兴于西方,自然想要吞下这四大汗国的势力。”</br>  “其他汗国离得还远,这察合台汗国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一个草台班子,一时啃不下也是寻常。”</br>  “在我大明的压力之下,也速迭儿急于增长实力,去与虎谋皮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况且若真论起来,那帖木儿帝国的帖木儿,也娶的是黄金家族的女子呢!”</br>  “帖木儿打的也是黄金家族的门面,论起来,他们还是一脉相承的同源同宗。结起盟来狼狈为奸,不正是寻常之举吗?左右这帖木儿帝国也正在往东吞并,能搬开察合台汗国这一块绊脚石,他们定然也是愿意的。”</br>  “这可……”徐允恭只觉得心神剧震。他知道,帖木儿汗国之所以想要西域,定然是想要打通东进中原的道路,从而掠夺华夏富饶之乡。</br>  而也速迭儿,大可以主动给帖木儿帝国让出河西走廊,让出让帖木儿帝国进攻大明西侧边境的道路。而后他就可以趁着大明与帖木儿帝国缠斗之际,鲸吞东部草原,壮大实力……</br>  “应天可已得到了消息?可有什么旨意?”徐允恭道。</br>  “消息已经送往了应天,只是毕竟路远,还不知道爹下了什么样的旨意。”朱棣道,他的神情变得严肃。“只是,我却已经有了决断。”</br>  “我想西征。”</br>  他看着徐允恭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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