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是什么船只?竟是如此巨大?”但凡有当地百姓路过,见了宝船,皆是大感兴趣。“莫不是又有红毛夷商来了?好大的船只,这些夷人,好生阔绰!”</br>  前元之时,就常有夷人远来,当地百姓虽可能未亲眼见过,但也皆曾听父祖说过,夷商擅造舟船,能远渡重洋之事。</br>  “呸,瞎了你的狗眼!没见船上插着日月悬天旗吗?那哪里是什么夷商,分明是朝廷的船只!”有人斥道。</br>  “那些夷人的船又不是没听父祖说过,至多数百料而已,哪能有这般巨大?”</br>  “论起造船,番邦蛮夷如何比得过我华夏?先前那是元朝不中用,我泱泱华夏被他们所据百年,竟是生生的被那些红毛夷比了下去。俺家在唐朝时候就是造船的,论起造船,谁能比得过咱华夏?”</br>  “对!莫看到好东西就说是夷人的。咱华夏什么东西不比夷人好?先前那是受了元庭拖累。如今今上驱逐鞑虏恢复了中华,可不就又将夷人比下去了?”</br>  “就是!咱们祖宗扬帆出海的时候,那些夷人还在茹毛饮血呢!”……</br>  百姓们见此大船,争相驻足议论。幸好朱肃早安排了官兵封锁了左近,不然任兴奋的百姓们蜂拥而至,只怕要装货上船都不可得。虽然如此,但百姓们自豪的议论声也传入了朱肃等人的耳里。</br>  一艘大船,让百姓们看到了昔日华夏远超万国的气象,让铁铉等人莫名又对自己今次的使命更振奋了几分。</br>  “此去远赴重洋,艰难困苦,本王已说过无数次了。”朱肃抿了抿唇,深深的看着面前诸人,似要将他们的模样皆映入脑海中。</br>  “海疆远阔,我辈皆是男儿,旁的也不再多说了。唯请诸君凯旋归来。”</br>  “到时,本王必请诸君上凌烟阁,以我大明美酒饮胜!”</br>  北美之地,典籍未有,先贤不闻。这些人却都信自己的那张“坤舆万国图”,愿意以身相试,做这九死一生的开拓壮举。</br>  这一趟,本该是自己这个倡议者亲自去的。这些人此趟所为,其实和替他朱肃赴死没什么两样。</br>  念及此,朱肃对眼前诸人深深一揖。</br>  张赫、铁铉二人动容,亦是俯首还礼。张赫道:“怎敢受殿下大礼?我本来庸庸碌碌,只是个寻常的水师将军。是遇到了殿下,方有能立下这等不世之功的机会。”</br>  “更别说殿下已经送了咱一个泼天的大功!哈哈,瀛洲之役,若不是有殿下提携我,我又如何能封航海侯?”</br>  “够本啦!出征时家中老娘就对我说,这次若办不妥此事,就死在海上罢了!殿下陛下已经给了我张家大恩,即为男儿,以死报之又有何妨?何必奢求凯旋!”</br>  铁铉亦道:“师尊大志,铉勉强亦可知其万一。美洲之地,于我华夏乃是重中之重,万万不得有失。铉亦不奢望凯旋,只是有一桩请:若是我等一无所得,请殿下万莫传扬我等声名。造船、出海本多靡费,若又知此为死路,天下人必惧之厌之。”</br>  “万万不可因为我等无能,妨害了我大明出海大计。”</br>  “若是如此,你们就更该凯旋了。若是带不回美洲的神种和金山银山,咱们大明的迂夫子们如何会将出海一事贯彻下去?莫忘了,本王是想将你们竖作出海的典范的。典范若是死了,岂不是碍了国家大计?”</br>  “我大明自有天地祖宗护佑,故而此行,必定成功!”</br>  朱肃心中动容,却仍作笑脸。拍了拍铁铉的肩。心中却已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将这些先驱者的名字传扬下去。</br>  “是弟子无状了。此行,必定成功!”铁铉点了点头,他素来心理调节能力极强,此时已是抛去了心底的那一缕悲观,眼中重燃起自信的火焰。</br>  朱肃点点头。又看向了后边的毛骧。此时的毛骧一身寻常将佐服饰,哪里还有昔日张扬跋扈的锦衣卫指挥使的模样?朱肃走近几步,和颜悦色的对毛骧道:“毛指挥使,此行你的担子,亦是不轻。”</br>  “本王却是有一言相赠:莫要恋栈那区区锦衣卫指挥使的富贵。这一番出海若是立功,又岂是区区一個指挥使能比的?”</br>  “大丈夫当此变革之世,理当昂首阔步,谋子孙之福,谋万世之名……俯首于宅邸阴私之间,虽人人皆惧,又与小鬼何异?”</br>  “殿下金玉之言,毛骧岂有不知的?”毛骧俯下自己的身子,对朱肃直接行起了叩拜大礼。“还请殿下莫再以指挥使称之。臣是陛下家奴鹰犬,办事不力,本该唯死而已。”</br>  “幸得殿下援手重用,还将如此重任托付与我。若是再不知恩,又与禽兽何异?”</br>  “殿下放心,毛骧必定约束好那些罪囚。即便美洲远在千里万里,毛骧亦敢保证,必叫那处,人人都忠于我大明皇帝陛下!”</br>  说到这一句,毛骧的话语中,隐约又恢复了几分昔日锦衣卫指挥使那足以震慑百官、使污吏贪官人人自危的风采。</br>  朱肃点点头。毛骧虽然阴狠贪婪,但他的忠诚,却是连老朱都绝对信任的。张赫、铁铉都是堂堂正正的文武,和那些心怀不轨的罪囚拉扯之事,还是让毛骧去做最好。</br>  又细细过问了舰队物资的筹备情况,朱肃方才送铁铉等人登舰。这一次船队出海只是为了探寻美洲,探寻美洲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沿郑和下西洋的路线,一路西往欧洲、非洲,再绕过整块非洲大陆,到达美洲。这一条航线该是更轻松些,沿途多有港口,大可登岸补给。若是带着货物,想来还能赚取丰富的金银。</br>  但其路途极远,一来一回,恐怕就要数年光阴。而且美洲本就难寻,一路过去,还不一定能寻得到,且欧洲如今又多战乱,万一被卷入其中,得不偿失。因此,铁铉等人选的是另一条更加艰险的路线:向东航行,想办法穿过太平洋,到达美洲。</br>  这一条路程虽是较短,沿途却都是茫茫大海,极难极险。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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