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所期盼的期盼的盛景来了,应天城中,但凡只要是个识字的,几乎都挤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前来,把方孝孺和剩下的几个国子监的生员们给忙的脚不沾地。方孝孺录名录的手都直打哆嗦,只觉得这辈子写过的所有文字,都没有今早录下的人名多。</br>  恩科报名的火爆,催生了应天城中一门职业的产生,那就是负责代买的二道贩子,此时称作“小倒”的。恩科是为了招募税务司使,圣旨上也明确说了此次科考术算的内容会占很大一部分比例。那还等什么?赶紧临阵抱佛脚,恶补起来啊!</br>  城中诸多书坊之中,各种有关术算的典籍,如《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全都被文人士子门卷席一空。有些文人昔日只皓首穷经,对于术算一窍不通,却又买不到书籍,只得高价从二道贩子那儿购买。而那些二道贩子又大多不通文墨,只知道大面积囤积似乎与术算有关的书籍,以至于闹出了一个笑话,一些毫不相干的书籍,只因上面带了个“术”字,如《洞玄子三十六手房中术》等,也被席卷一空。</br>  老朱一道圣旨,闹的应天纸贵,二道贩子和书商们赚得盆满钵满。</br>  其间还有小插曲,一些从国子监退学的学子翻遍了市面上的所有术算典籍之后,愕然发现这些晦涩难懂的术算书,竟没有一个比国子监里的先生讲的更简洁明了、通俗易懂的。</br>  昔日他们觉得朱肃让李景隆、徐允恭这些勋贵家的二世祖给生员上课,是在侮辱他们这些生员,认为武勋之后不配教他们这些读书种子。现如今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他们本可以领先其他人一步,却自断了后路。于是一个个都追悔莫及,齐齐聚集在国子监门前,祈求朱肃重新将他们收入门墙。</br>  在他们看来,国子监如今缺额极重,只要自己放低姿态,给足那位年轻的殿下面子,这位年轻的五殿下就绝无拒绝他们的理由。</br>  朱肃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派出了一位童子,并告诉这些人,只要能在经史上胜过这个孩子,国子监就可以重新把他们收入门墙。</br>  众书生只当朱肃拉不下脸,故而故意摆下了这个有些羞辱意味的台阶让他们下。不过如今科考在即,他们也就不计较了。这孩子看上去貌不惊人,皮肤粗糙手上还有老茧,一看就不是什么读书人家的子弟,莫非还真能胜过我们这些自幼读书的饱学之士不成?</br>  却不料这个孩子虽看似平平,胸中才学却着实吓人,往往三言两语间,就道出了这些学子观点里的错漏之处,将所有人都驳斥了个体无完肤。</br>  这群学子一个个都面如土色,在贡献了继梅子易、齐德之后的另一个民间笑料之后,纷纷掩面而走。</br>  这孩子便是铁钟之弟、未来的大明名臣铁铉了。看着这些文人书生退走,他还颇有不解,私下里找到了难得忙里偷闲的朱肃询问:“师尊,您既然不想将他们收回门墙,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明言拒绝,而是要弟子去羞辱他们一番?”</br>  “他们毕竟也曾在监中学过术算,比起外头的那些从未接触术算的儒生,今科得中的几率无疑要更大一些。”</br>  “您告诉我,现如今大明正处在革故鼎新的时候,应当拧成一股绳,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这样才能达成先祖先贤们所没有达到过的伟业。”</br>  “可却为何要将他们拒之门外,让这些日后有可能位列朝班的文人对您心怀怨怼,凭空树敌呢?您不怕他们日后仇视新学、扯我们的后腿吗?”</br>  朱肃当时正在审阅宋濂新鲜出炉的文章,闻言将手中的文章放下,回头看向这位相处还没有多长时间,却异常好学且一心为新学着想的弟子。他开口对铁铉道:“小铉,《论语泰伯篇》曾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你以为如何?”</br>  被师尊骤然反问,铁铉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低头思考了一会才回答道:“弟子以为,程朱对此言的解释便甚为妥当,程子曾云:‘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晓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尔。若曰圣人不使民知,则是后世朝三暮四之术也,岂圣人之心乎?’;朱子亦曾说过:‘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br>  程朱对这句话的解释,批评了汉唐之前曾流行的“愚民说”,认为孔子并非是觉得百姓愚笨不可教化。而是认为圣人的本意是“让所有人沿着大道前行是可以做到的,而让所有人都能知晓大道是办不到的。”</br>  朱肃的新学虽反对程朱,但学术之争不是党争,并非要你死我活。铁铉作为新学门人,能够坦然承认程朱学问之中的可取之处,让朱肃心中颇为欣慰。</br>  “你说的不错。”朱肃摸了摸铁铉微微有些发黄的额发。“你要记住孔子此言,要做一件事,并非必须要等所有人都能理解、认同你的主张的时候,才可以去做。”</br>  “想要做成一件事,固然应该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但你不能追求这所谓的朋友里,所有人都和你一条心,都认同你的理想和主张。要怎么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这朋友的‘数量’,比‘质量’显然要更加重要。”</br>  铁铉若有所思,但毕竟阅历尚浅,眼神中仍旧疑惑。朱肃笑了笑,继续点拨他道:</br>  “为师一向不推崇过度崇拜先贤和圣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嘛!但是先贤的宝贵经验我们也要选择性的吸取,不能妄自尊大,全都想着推倒重来。”</br>  “纵然是在朝中,许多人,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的人,其实都没办法看的太远,即便传授他圣贤道理,礼义文章,对他们来说,也只是用来作为进身之阶而已。”</br>  “孔夫子在几千年前,就知道民‘不可使知之’了,不是‘难以使知之’,而是‘不可使知之’。足见圣人也对自己是不是能教化所有人持否认的态度。”</br>  “那么这绝大部分人,难道就要置之不理吗?难道就要将他们排除出民族振兴的大业之中吗?你想一想,对这些人,我们应该怎么做?”朱肃循序善诱。</br>  (本章完)</br>  www.yetianlian.cc。m.yetianlian.cc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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