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鞑靼将士来说，眼前的一幕简直是太“神奇”了。</br> 大明军队的将士，好像是不怕死一样，什么人都敢往前冲。</br> 宁夏本地守军集结了一万多人马，往前冲就算了，谁让他们之前在花马池已经取胜过？而且一万多人马的确有了作战的实力。</br> 可建昌伯带几千人也敢直接冲是几个意思？</br> 现在连之前畏畏缩缩的两路人马，派出来不过四五百人，居然也敢大模大样一字排开，好像检阅三军一样迈着稳定的步子往我们杀过来？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br> 鞑靼在石沟城东边，布置了至少有五六千的兵马，此时真把他们给整不会了。</br> 进兵……把这四百大明将士给吃了，并不能展现他们有多强横，反倒还要忌惮这四百大明士兵背后还有近四千的大明骑兵，话说这四百人是不是就是“诱饵”呢？</br> 至于退兵……那就丢人了。</br> 草原各部族老祖宗的脸都要丢干净了，草原雄鹰一般的可汗带着三万兵马，居然被大明四百将士给逼退了？</br> 以后还有脸在草原才上立足吗？</br> 至于守在原地……这第三种选项看起来是唯一的选择。</br> 但最大的问题是，这第三种选择可是要承受人命为代价的，因为大明火炮和火铳的射程比他们更长，这将意味着，在大明军队进入到他们军队射程之前，大明的火炮和火铳将会更早招呼到他们身上来。</br> 这可就尴尬了。</br> 可说是进不得，退不得，守在原地是等死……</br> 鞑靼人也在感慨，这大明军队愣是用四五百兵马，整出了一万兵马的气势，还让他们陷入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啊。</br> ……</br> ……</br> 对崔元和徐甚亲率的这四百将士来说，还是很紧张的。</br> 以往也没打过这种找死的战争。</br> 四百人朝着对面十几倍于己的鞑靼人发起进攻，手上能凭靠的已经不是弓箭和刀枪矛这些东西，所能凭靠的，仅仅是手上的火铳，而火铳最多也只能发出两发，如果鞑靼人一个冲锋过来，这么短的距离，他们是根本来不及重新装填的。</br> 也就是说，这路人马的极限，撑死了就是在敌人杀到自己面前之前，杀掉八百名鞑靼士兵。</br> 这种理想状态近乎是不可能做到的。</br> 如果到了近身肉搏状态，四百将士再怎么浴血拼杀，在十倍于己的鞑靼骁勇骑兵面前也近乎毫无招架之力，逃甚至都没法逃，就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br> 四百将士可说是被赶鸭子上架。</br> 但效果却……</br> 好像还不错，至少看到鞑靼阵势那边就有些凌乱了，也没说有鞑靼骑兵冲上来。biqubao.com</br> “崔将军，瞧这架势……鞑子不敢跟我们正面为敌啊。”徐甚和一众将领在控制马速前进时，也发现了鞑靼人的窘迫。</br> 崔元道：“气势是此消彼长，我们的气势是靠蔡国公、威宁侯、安边侯、新建伯一场一场战事打下来的，鞑靼人想跟我们为敌，就要明白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要留下比我们更多的尸体！”</br> “说得对！”</br> 徐甚大受鼓舞。</br> 如果说之前听崔元说话，那就是一個不切实际的野心家在吹牛逼，现在他突然觉得崔元的话好有道理。</br>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大明将士的腰杆可以挺直了，大明可以用四百兵马冲击鞑靼五六千兵马所结成的阵势，还能把鞑靼人整到怀疑人生。</br> 谁说鞑靼骑兵骁勇善战？</br> 我们大明军队将士才是英勇无敌啊！</br> 眼看双方距离已经不过二三里，崔元突然喝令道：“此时不冲杀上去，将敌阵杀乱，更待何时？后续的援军马上就到，我们不过是提前冲散鞑靼人的阵势，杀！”</br> 徐甚急忙道：“等等，崔驸马，咱是在干嘛？”</br> 这时候也不称呼崔将军了，好像在提醒崔元，你一个驸马没有下令进兵的权力啊。</br> 可徐甚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大明将士的喊杀声中了，徐甚突然发现，周围的将士已经被崔元给蛊惑了，也是因为鞑靼人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太弱了，再加上中下层的将士完全不知道他们这路人马其实是被李鄌派出来送死的。</br> 将士们都还以为，李鄌和郑英的军队在后方，随时都会杀过来，就等他们四百将士把气势给打出来，然后来个一举歼灭呢。</br> “杀！”</br> 崔元也红了眼睛，他手里甚至拿着两杆短铳，尽管自始至终他只训练过一次，甚至都还没搞清楚这东西是怎么装填的。</br> 这这并不影响崔元玩命。</br> 随着崔元策马而上，一字排开的大明将士也如疯了一般，策马朝鞑靼人的营地冲杀而去。</br> ……</br> ……</br> 鞑靼人最初以为大明士兵是疯了。</br> 但随即……</br> 鞑靼人自乱阵脚了。</br> 上面没有下达冲锋的命令，而大明那边几百人就朝他们冲杀过来了，更可甚的是大明将士那边有火炮和火铳，这下把难题抛给鞑靼人了。</br> 之前你可以有三种选择，你可以慢慢思考选择哪个。</br> 现在是刀架在脖子上让你选。</br> 最先忍不住的是鞑靼负责守在前面负责拦截的前军，因为他们是最先被大明骑兵冲锋，而且他们是最先进入到大明火炮和火铳射程范围之内的，这也意味着，当大明军队冲过来时，他们是最先要靠身体挡炮弹和子弹的。</br> 前军发现自己马上要当靶子，当然是赶紧整顿之后往回撤。</br> 但前军要撤，将意味着后军必须要让开位置……</br> 然后鞑靼一边的战线就凌乱了。</br> “砰砰砰……”</br> 当空中大明的轻炮炮弹落下来时，鞑靼一边已经彻底陷入到互相踩踏和自乱阵脚的状态。</br> 不是说他们不行……而是鞑靼这三万多精兵之中，也分三六九等，主力都在北边跟大明宁夏边军作战呢，鞑靼小王子也在北边，而东边的这路人马压根不是察哈尔部的主力人马，属于边缘部族，虽然平时他们跟着巴图蒙克出来照样可以吃肉喝汤，但这种玩命的时候，他们到底不能像铁狼一般无所畏惧。</br> 再说了。</br> 连鞑靼最精锐的主力，面对大明的火炮和火铳时，也都没什么信心，照样可以撤出战场，凭啥就让我们在这里等死？</br> 然后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br> 大明用四百骑兵就把鞑靼五六千精锐兵马给逼迫撤退，并且乱了阵脚，更可甚的是大明四百骑兵就追着鞑靼人到处跑。</br> 在鞑靼骑兵无心恋战时，大明将士手上的火铳再也不是双响的，因为在追逐过程中，他们可以恣意更换弹药，然后就可以一路追着鞑靼人跑，虽然鞑靼大多数的主力是成建制逃走，但还是有很多鞑靼小队的建制被打乱。</br> 然后……</br> 这群人就被崔元带着人马到处追赶，这场面让城头上的守军看着都很滑稽。</br> 就这？</br> 别人看不清楚，我们居高临下看得可准了，就四百人，绝对不到五百，就能把鞑靼六千精锐给冲散打乱甚至是到处追着杀？</br> 那我们三百人完全可以啊！</br> 再然后……城门开启了。</br> 城内的守军也从南门方向出来，然后一路往东门这边而来，他们要配合崔元的军队完成这次的“前后夹击”。</br> ……</br> ……</br> “再说一遍！怎么回事？”</br> 李鄌这边还在等消息，他在看张延龄那边的战果如何，随时可以过去“驰援”，把张延龄“救”出战场，然后大家一起撤退。</br> 但等前线的战情传来，差点把李鄌的下巴给惊掉。</br> 传令兵道：“伯爷，的确是这样，崔驸马下令进兵的，然后弟兄们都杀上去了，鞑子仓皇撤退，他们连战都不敢战，咱已经拿下了至少一百个鞑子的脑袋了！”</br> “一百个？”</br> 李鄌咽口唾沫，这功劳听着可真诱人啊。</br>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王越、王守仁这些人，而且他麾下也不过才两千人马，这功劳怎么就稀里糊涂落到崔元那个不懂兵的驸马头上去了？</br> “襄城伯，我看咱也别考虑了，咱比武安侯他们更靠前，此时不上，更待何时？看样子鞑子无心与我们交战啊。”</br> “是啊伯爷，下令进兵吧！”</br> 之前贪生怕死的将领，现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br> 四百将士都能把鞑靼五六千兵马给冲散打退，那我们两千兵马，上去之后还不是收割？</br> 更重要的是，撤退将意味着老脸不存，冲上去就算没多少战果，事后也能得到朝廷的嘉奖，这种天赐良机岂能错过？</br> “这……”</br> 到这会，李鄌仍旧在犹豫。</br> 以他对于所谓兵法的了解，他很怕这是鞑靼人的“阴谋诡计”，但又思忖，鞑靼人都让崔元给抢了一百个人头去了，这要是阴谋诡计的话，鞑靼人的底气也太足了吧？</br> 不知道大明的火铳和火炮的威力？</br> 谁给他们的勇气敢用一百人头和阵型的溃散来吸引大明冲击？</br> 再说了，这石沟城周边就压根没有设伏的地方，所谓的诱敌深入也不成立。</br> “报……石沟驿南门大开，城内守军援杀而出！”</br> “我艹！”</br> 李鄌闻听此消息，嘴上已经忍不住骂出来。</br> 连城内守军这时候都冲出来搞事情了，他们才几杆火铳几匹马？这都敢出来捞好处。</br> 我李某人岂能在这时候甘居人后？</br> “传令三军，冲！”</br> 李鄌也顾不上了，这会就是抢功劳的时候，就算滞后了一些，但也不影响他“亡羊补牢”。</br> ……</br> ……</br> 鞑靼人选择撤出石沟城周边范围。</br> 虽然部分鞑靼兵马显得混乱，但大明一方也并未完全掌握优势，只有崔元的一路人可说是真的打出了气势，但真让崔元和徐甚带兵去追，他们也就只有四百人马，手上的武器和弹药都严重不足。</br> 收割了战功，但仍旧未能对鞑靼造成致命一击，也不足以吞噬鞑靼人的铁骑。</br> 即便如此，大明分“五路”大军，以北路为主，杨一清带兵牵制住了巴图蒙克的主力，随后是崔元、张延龄、李鄌和郑英各率一路进入战场，这场仗倒不是说让鞑靼人损失太大，但绝对让鞑靼人见识到了大明将士的无畏。</br> 明明兵马数量不及鞑靼人，但就算是四百人都敢往前冲，城内的三百守军甚至都杀出来了。</br> 到中午时，初步的战事已经停歇。</br> 巴图蒙克的中军所部是最后撤出战场的，而杨一清虽然展开追击，但在追击到石沟城西北五里多的一处山坳时，鞑靼其余各路人马也撤过来，并从不同的方向围拢而上，杨一清自知所部中火器和弹药不足，只能选择暂时回撤</br>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清理战场，把敌我的战情总结清楚。</br> “杨大人，鞑子还在撤，不过看样子，他们还具备一战的实力，他们的阵型并没乱！”</br> 郭鍧带人回到了杨一清身边。</br> 而此时杨一清的中军，跟鞑靼人的中军已经距离在十里以上，杨一清并没有下令全速追赶。</br> 杨一清道：“到底是鞑靼小王子的人马，建制没有乱。”</br> 郭鍧随即道：“听下面的汇报，这一战咱至少杀了千把个鞑子，还俘虏了六七十人，战果斐然。”</br> 这战果，对杨一清来说……还是有点不尽如人意。</br> 想要封爵，好像王守仁那样直接得伯爵，年纪轻轻当上宣大总制，怎么说一战也要获得三四千的首功才可，但现在可能加起来也就在两千左右，而功劳还要分薄，尤其是要分给战术制定者张周。</br> 杨一清道：“此战尚未结束，各路人马集结之后，必定要截断鞑靼人的去路，现在他们只有往北撤出关隘一途，不能给他们机会！”</br> 郭鍧道：“可咱这一战……损失很大。”</br> 杨一清没有理会郭鍧，而是问一旁的幕僚道：“炮芯还有多少？”</br> “不多了。”幕僚也很为难。</br> 主要的火器都在朱晖那边，可朱晖到现在距离战场还在百里开外，似乎什么都指望不上了。</br> 副总兵高丕策马而来，急忙奏报道：“杨军门，南边襄城伯和武安侯的人马，已经冲杀上来了，听说是襄城伯以永康长公主崔驸马，领兵四百，将鞑靼万数兵马的大阵给冲散了，四百人追着一万人到处跑！”</br> “可有此事？”</br> 杨一清本来还纳闷。</br> 明明跟鞑靼小王子的主力还在周旋中，怎么鞑靼人就选择撤兵了？</br> 现在闹明白了，原来是南边战场取得了进展，而这一切……居然是崔元领兵四百完成的？</br> 只是有些战情，会被夸大，本来鞑靼人只有五六千，可现在却被说成了万把人，等报到朝廷，还不定说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就说崔元带兵四百，把鞑靼十万大军杀得满地找牙。</br> 郭鍧震惊道：“这位崔驸马果真不一般，陛下之前嘉奖，还将嘉奖公文传于边镇各处。却是他此番连领兵将领都不是，居然还能……这般锐不可当。”</br> 说到这里，郭鍧发现杨一清脸色不对劲，想到自己是在领兵都御史面前夸赞别人，这马屁拍得不是时候。</br> 至少也要等见到崔元之后再拍。</br> 郭鍧赶紧补救道：“但相比于杨大人两战两捷，还是逊色了不少。且此战没有杨大人的刚毅和果决，也不会给他机会。”</br> 杨一清倒是不介意崔元的功绩，他反倒希望各路人马都能跟崔元一样，至少在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主要也是因为崔元是外戚，跟他这样的文臣本身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br> 杨一清道：“若战情果真如此，本官倒是不介意为他上表请功。建昌伯呢？他的人马不是早就应该到了吗？”</br> 高丕道：“回军门的话，鞑靼派出一路骑兵，大约有千骑，阻断了石沟城东北边的勺子河，建昌伯的人马以火炮轰了一阵，鞑子一边损失不大，到鞑子撤兵时，建昌伯的人马尚未过河。”</br> 杨一清一听也就恍然了。</br> 果然指望不上张延龄。</br> 张延龄莽是莽，但关键时候掉链子的本质就体现出来了，明明这几路人马中，张延龄麾下的火器数量是唯一有能力跟鞑靼人正面作战的，结果被鞑靼人一千多人马就给挡住，亏他那边还有四千人……</br> 郭鍧显得很遗憾道：“南边打得那么顺，若建昌伯那几千人能进战场的话，或许现在就可以收割鞑子的脑袋了。”</br> “派人。”杨一清道，“去跟建昌伯交涉，告知他现在需要配合进兵，若是他还想取得军功的话，让他听令而为。眼下他军中的神机营火器，将是决定成败的关键。”</br> 高丕问道：“不是应该等保国公吗？”</br> 杨一清道：“莫说保国公如今未到，他来了，功劳还有你们的份？如此畏首畏尾的主帅，打硬仗不行，但抢功劳绝对不会手软。赶紧整理战场，结束之后展开追击，定不能让鞑靼人脱离我们的视线，寻机会应战！”</br> ……</br> ……</br> 石沟城南。</br> 李鄌心急火燎带着兵马去追杀，结果发现鞑靼人在撤退时仍旧保持了阵势，战报中所说的鞑靼人已经溃散并不存在。</br> 但他还是趁机捡了便宜，取得了至少三四十个鞑靼首级，但等他得悉崔元所部已斩杀超过两百鞑靼人，还将首级都已经斩获之后，心中羡慕得不得了。</br> 在他跟崔元汇合时，崔元还指挥着徐甚等人在把鞑靼人首级往马匹上绑。</br> “崔驸马，末将领兵来迟了！”</br> 李鄌之前也把自己当成崔元的上司，但现在他似乎是想明白了，连朱晖都要给几分薄面听其啰嗦的人，自己有何资格居大呢？</br> 朱晖把崔元调在自己军中，那绝对是自己的荣幸啊。</br> 崔元对李鄌很客气，他本来就很喜欢结交朋友，他也并没觉得是李鄌坑了自己，他对李鄌还礼道：“襄城伯来得正及时，鞑靼人已经往北边撤走，但并不是败走，如果想冲杀上去，非要有足够多的火铳和火炮不可，但我们……没有，只能先回来把军功给得了，将士们很在意这个。”</br> 不是崔元不想追，是条件不允许。</br> 等把手里火铳的弹丸都用得差不多时，再追，就跟送死没区别了。</br> 难得现在鞑靼人给面子，一路败逃，连死伤的鞑子都被丢下来不管，徐甚那四百将士对于到手的功劳还是非常在意的，随机还能打几个散兵游勇，把军功再往上堆堆，简直不要太幸福。</br> “给襄城伯添乱了！”崔元怕自己做得不好，还道歉一般说了一句。</br> 这可把李鄌吓了一跳，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之前怠慢了崔元，还把崔元推上前线送死，以至于崔元用讽刺的话来感谢自己，其实是记恨。</br> 李鄌急忙道：“崔驸马这是说哪里话？您是军中的参议，是得圣谕而来的，幸好保国公将您派到我军中来，您来末将军中，就是来指点和统调全军的，正是由您的英明指挥，才能完成此番破敌之战。末将不过是听命您左右而已。”</br> “啊？”</br> 这又把崔元给整不会了。</br> 我指挥？</br> 我指挥谁了？不过想想，好像我只调遣得动徐甚和他的四百人，而且这群人在最初进兵时，也不太想听我的，只是我给他们分析了局势，他们觉得有道理，才跟我一起往前冲的。</br> 李鄌道：“您就别谦逊了，现在您有何指点，尽管说，末将唯命是从也。”</br> “这……”崔元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个热情的襄城伯。</br> 徐甚倒是过来笑着抱拳道：“襄城伯，我们这一路，在崔将军的调遣之下，已获得鞑靼首级二百一十四颗，收获颇丰。”</br> 听到这里，崔元好似恍然大悟。</br> 李鄌这么着急奉他马首是瞻，是想跟他绑定在一起，这样就算事后就没人能追究他们这一路人马驰援不力。</br> 更可观的……还有首功，也就是人头数，你崔某人是指挥者，我李某人是听令行事者，是伱主动带四百兵马冲在前面，我听你的随时准备掩杀上去，然后在我们的通力配合之下，取得二百六七十的首级数量，当然你的二百多颗首功，也要算在我李某人的名下。</br> 崔元想明白这一层，突然觉得很鄙夷李鄌。</br> 但他也没表现出来。</br> 现在有两千兵马供他调遣，他还求助不得呢，曾经不得志的驸马，突然之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崔元也很享受被李鄌推崇的感觉。</br> “那好，整顿兵马，最好通知到武安侯，我们要紧随鞑靼人撤退的脚步，不能给他们这么轻易撤出大明境内。要阻截。”</br>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帮崔驸马整顿三军……不对，如今是崔将军！”李鄌差点要跪下来叫爷爷。</br> 这都行，你崔元果然是没经验，居然同意跟我合并功劳。</br> 那我岂不是……发达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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