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之间，三人御风而行。</br> 这么多年过去，于野依然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只是更换了妖修的服饰，一袭灰色的长袍飘逸随风。</br> 他左右跟着奎炎与邛山，一个身躯高大，四肢粗壮，披头撒发，满脸黑须，相貌凶恶；一个银须银发，满脸皱纹，神色阴鸷，一双黄眼珠子透着机敏之色。</br> 为了便于赶路，于野将奎星与文桂等人收入御灵戒，仅留下奎炎与邛山陪伴左右，离开藏身的山洞之后，没两日便已抵达妖域境内，却不知抵达何处，尚待寻至有人烟的地方打听一二。而适逢隆冬时节，冰天雪地，莫说人烟，便是鸟兽亦难寻踪迹。</br> 庆幸的是，也未见鬼修追来。</br> 所谓的攻打妖域之说，或许只是赤方鬼王的虚张声势？</br> 而有关于野如何杀出重围，甩脱赤方鬼王，又是如何逃出鬼域等等，他是一概避而不提，即使奎炎再三追问，他也一笑了之，使得这位狼王郁闷之余，对他更添了几分敬畏。</br> 且继续南行……</br> 傍晚时分。</br> 前方的雪山环抱之中，终于出现了一座城。</br> 邛山的身形一闪，失去了踪影。</br> 于野与奎炎落在一处山顶之上，就此等候观望。</br> 那是一座石头城，与黑风城相仿，并未开启阵法，远远可见高大的城墙与城中的房舍、街道。</br> “于头领，你该让奎某前去探路，老狐办事，叫人难以放心啊！”</br> 奎炎搓着大手，很是期待的样子，却不忘诋毁邛山，说着老狐的坏话！</br> “哦，你熟知此地？”</br> 于野随声问道。</br> “哈哈，奎某对于妖域所知不多，正想着见识、见识哩！”</br> 奎炎虽为妖族，却常年守着奎木村，如今来到妖域，陌生的天地令他好奇不已。</br> “于头领，你说凭借奎某的手段，在妖域算是怎样的境界，能否战胜妖王？”</br> 他关注的并非风俗人情，而是想着挑战高手。</br> “嗯，你的修为堪比妖将城主，而想要挑战妖王，或有三成胜算吧！”</br> 于野如实说道。</br> “三成胜算？老……奎某不信！”</br> 奎炎很不服气。</br> “嘿，你信与不信，与九芝、九宝交手之后，方见分晓！”</br> 于野淡淡一笑。</br> 妖域地北，为九芝、九宝管辖。而两位妖王之外，妖域另有淳于等另外三位妖王，均为炼虚境界的高人。奎炎虽然极为强悍，倘若贴身肉搏，他不弱于任何一位妖王，而论及修为神通，却依然远逊一筹。</br> 对话之际，邛山去而复返。</br> “此乃北翟城，为灵野城所辖。城内设有传送阵，天黑即将封城，你我不如在城中歇宿一晚，明日借道传送阵离去。”</br> “老狐这回干得不错，快快入城！”</br> 邛山尚在禀报，奎炎已迫不及待跃下山顶。</br> 舆图所示，北翟城位于妖域的最北端，乃是九芝、九宝的辖地，却未必能够遇见两位妖王。何况银湾之行已过去多年，也亟待打听各方的动向。</br> 于野稍作斟酌，跟着奎炎往前飞去，却伸手在脸上一抹，化作一位清癯老者。邛山见他乔装易容，只得身形晃动，再次变成年轻时的相貌，依然是神采照人。</br> 片刻之后，抵达北翟城。</br> 城门即将关闭，奎炎只管强闯，邛山适时赶到，拿出一块妖修头领的令牌，这才制止了一场混乱。</br> 入城之后，已是掌灯时分，却灯火稀疏，街上行人寥寥。</br> “妖城怎会如此冷清？”</br> “北翟城地处偏远，人丁稀少。且找家酒肆吃喝一番，再找家客栈暂住一宿。”</br> “哈哈，街口有家酒肆！”</br> 三人穿行在冷清的街道上。</br> 北翟城虽为山城，却占地狭小，仅有三五里方圆，住户也不过数百。而据邛山所知，城内应有化神妖将驻守。</br> 酒肆内污迹斑斑，灯火昏暗，一位老者在灶前忙碌，两个妖修汉子守着一张破桌子在饮酒吃肉。</br> 奎炎走入酒肆，扯过凳子“砰”地坐下，伸手一拍桌子，扯开嗓门吼道：“掌柜的，来十斤人肉……”</br> “扑通——”</br> 掌柜的吓得瘫坐在地。</br> 两个炼气妖修更是惊慌失措，“噌噌”蹿出门外，而未及大喊大叫，已被邛山一把抓住一个扔入酒肆。</br> “乖乖听话，不然……”</br> 不用邛山多说，两个汉子已急忙爬起，瑟瑟发抖站在一旁。</br> 于野随后走入酒肆，传音叱道：“妖域不比鬼域，休得胡言乱语！”</br> “哈哈，说笑而已！”</br> 奎炎满不在乎。</br> 邛山扶起掌柜，自去灶上取了两盆肉骨头与几坛酒。</br> 奎炎抢过酒坛子猛灌几口，又抓起肉骨头“吭哧”咬碎，他凶狠的吃相，与高大的个头，以及身上散发出的骇人威势，惊得掌柜的与两个妖修目瞪口呆。</br> “粗鄙之徒！”</br> 邛山暗暗嘀咕一声，邀请于野坐下，然后走到两个妖修面前，微微含笑道：“嘎嘎，回我几句话……”</br> “扑通——”</br> 两个妖修慌忙跪在地上，道：“饶命……”</br> “哼！”</br> 邛山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又看向粗鄙丑陋的奎炎，道：“我很吓人么？”</br> 于野坐在桌前，抓起酒坛饮了一口。</br> 酒水寡淡，饮之无味。而奎炎倒是大口猛灌，美滋滋的样子。嗯，身边又多了一个好酒之徒！</br> 邛山已恼怒起来，连声问道：“城中驻守多少妖修，妖将是谁，传送阵抵达何处，九芝、九宝又在何方？”</br> 见他不再怪笑，两个妖修反而镇定许多，忙道——</br> “城中驻扎两、三百位妖修，为首的前辈乃是邙屿头领，城主为邙衢妖将，外出至今未归……”</br> “传送阵仅能抵达灵野城，晚辈从未见过两位妖王，也不敢打听……”</br> 两个妖修身份低微，对于九芝、九宝与北翟城之外的消息一无所知。</br> “滚！”</br> 邛山摆了摆手，与于野摇了摇头。</br> 两个妖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跑出酒肆。</br> 于野没有吃喝的心思，待奎炎与邛山尽兴之后，三人起身离去，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无非就是一个破旧的院落与十余间洞窟。而他走入客房尚未坐下，便听门外有人叫嚷——</br> “何人在我北翟城行凶？”</br> 于野只得转身走出客房，院内多了一群妖修。为首之人是个中年壮汉，元婴、或妖婴境界，另有十多位金丹妖修环绕左右、气势汹汹。</br> “咣当！”</br> 有人一脚踢开房门，兴奋道：“哈哈，是老子行凶，老子还要杀人吃肉……”</br> 又是“咣当”一声，邛山也出现在院子里，阴森森道：“尔等小辈，找死……”</br> 曾几何时，妖城乃是神秘与强大的存在。如今仅凭一头妖狼与一头老狐，便足以灭掉这座北翟城。</br> “不得放肆！”</br> 于野走到院子里，他拦住奎炎、老狐，拿出一块令牌虚晃一下，道：“我三人奉妖尊之命外出公干，今晚借宿北翟城，尔等岂敢在此喧哗？”他的话语中加持法力，奎炎与邛山又是威势吓人，使得混乱的小院顿时一静。</br> 为首的壮汉稍作迟疑，道：“不知三位前辈如何称呼，倘若城主归来，有个交代……”</br> “老子奎炎，乃……”</br> 奎炎又要搬出他狼王的头衔。</br> “不得多问，退下！”</br> 于野出声打断道。</br> 为首的壮汉不敢顶撞，带着众人慢慢退出了小院。</br> 于野忽然又道：“邙屿？”</br> “啊……晚辈在此！”</br> 壮汉果然是邙屿，北翟城唯一的妖婴头领，他惊讶止步，便听三位前辈中的老者问道：“邙衢妖将去了何处，缘何至今未归？”</br> “邙衢妖将与两位妖王为妖尊召见，难道前辈不知此事？”</br> “哦，妖尊何时召见两位妖王？”</br> “五十多年前……”</br> “五十多年前……？”</br> 于野念头一动，佯作好奇道：“莫非九芝、九宝两位妖王也迟迟未归？”</br> “嗯，据说两位妖王与众多高手前往银湾，三十多年之后返回妖域，却忙着追杀一位仇家而至今未归……”</br> “哦，传送阵位于何处？”</br> “城北！”</br> “带路！”</br> “这……”</br> 邙屿尚自错愕，便听奎炎吼道：“你聋了不成，与老子带路！”</br> “遵命！”</br> 一群妖修退出院子，直奔城北而去。</br> 于野抬手一挥，带着两位同伴离开客栈。</br> 奎炎不作多想，大步生风。</br> 邛山却是狐疑难消，传音问道：“两位妖王尚未归来，灵野城并无凶险，何况夜间的传送阵也不开启，你我何故这般匆忙？”</br> “依你之见呢？”</br> “这个……于头领是怕邙衢毁了传送阵，耽搁了行程？”</br> “嗯！”</br> 于野敷衍一句，不再多说。</br> 他是怕耽搁行程，却也另有担心。</br> 九芝、九宝的至今未归，令他颇为意外。两位妖王所追杀的仇家只有一个，显然便是他于野。而逃出银湾秘境之后，他又在邛山秘境躲了二十余年，两个家伙迟迟找不见他的下落，必然返回妖域继续找寻。冠义与华岳、方修子等人尚在木英谷闭关静修，倘若走漏了风声，后果难料。故而他急着赶回木英谷，以免连累那帮燕州的道友。</br> 北翟城的传送阵位于城北的一个洞窟之中。</br> 抵达近处，奎炎不由分说，直接冲入院子，将邙衢与看守阵法的妖修一并赶了出去，凶神恶煞道：“谁敢靠近半步，老子杀了他！”</br> 邙衢慑于他的威势，只得带着众妖修告辞离去。</br> 于野与邛山穿过院子，走入洞窟之中。</br> 洞内仅有一座传送阵，完好无损，却要等待灵野城的阵法开启，方能传送。三人守在洞内，等待天明……</br> 「有事耽搁了……」
三月，初春。</br>南凰洲东部，一隅。</br>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br>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br>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br>，。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br>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br>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br>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br>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br>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br>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br>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br>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br>那里，趴着一道身影。</br>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br>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br>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br>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br>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br>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br>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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